拉丁美洲的反動潮流
邁克爾·洛維
二十一世紀初以來,左派在大多數拉美國家贏得了選舉, 這是一場民眾反對前政權新自由主義的慘痛政策的強力大潮。 然而,必須區分兩種截然不同的左翼政府:
1)社會自由主義聯盟,這一派不違背基本的“華盛頓共識”,只是執行若干進步的社會措施。 這種政府的基本原則,就是要盡可能地改善窮人的狀況 ── 前提是不觸及富人的特權。 巴西,烏拉圭和智利的左派或中左派政府是最明顯的例子。
2)反寡頭,反新自由主義和反帝國主義政府,其歷史視野是“二十一世紀的社會主義”,委內瑞拉,玻利維亞和厄瓜多爾屬於這一類。
其他左派政府,如巴拉圭,尼加拉瓜,薩爾瓦多或阿根廷,似乎在這兩種類型之間,或在這兩種類型的邊緣之間。 由於租金的社會再分配,特別是石油和天然氣開採(委內瑞拉和玻利維亞),大多數這些國家的普通民眾取得了實質性的收益。 但是,這些政府都沒有有效地處理資本主義制度的基本結構,也沒有進行向社會主義過渡的真正嘗試。 到目前為止,社會主義古巴連帶它的一切缺點,依然是這種嘗試的僅有經驗。
除了在厄瓜多爾,拉斐爾·科雷亞爾政府決定接受生態和土著運動的亞蘇尼公園計劃(Park Yasuni Project)的短暫時期之外,也沒有出現過擺脫對化石燃料依賴的嘗試。
這個建議允許開採這片土地上的石油,這個森林地區居住有農民社區,但要求北方的富國繳納其價值的一半,作為對厄瓜多爾人民的補償。 正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富裕的資本主義政府對此並不感興趣,科雷亞終於投降了,向石油公司開放了亞蘇尼(Yasuni)公園。
右翼的強烈抵制
自從一開始,寡頭集團就多次企圖重建其傳統統治,在美國帝國主義的協助下,發起各種政變行動,但在大多數情況下 ── 委內瑞拉,玻利維亞,厄瓜多爾 ── 這些努力失敗了,因為有大規模的民眾運動反對他們。
然而,在2009年的洪都拉斯,民主選舉產生的總統曼努埃爾·澤拉亞試圖執行一些進步措施,他被最高法院的一個得到軍隊支援的偽訴訟程式推翻了。
類似的情況發生在巴拉圭總統盧戈身上,他在2012年被指控支持農民運動,被參議院解職。
在美帝國主義的外交支持下,專制的右翼政府取代了這兩個國家的進步領袖。
事實上,過去十五年來,反對左翼政府的寡頭反動活動從未停止過,只是現在取得了一些非常大的成果。
在阿根廷,最近因為親帝國主義的和新自由主義的右翼候選人毛裡西奧·馬克裡(Mauricio Macri)勝選,基希訥政府(内斯特爾,以及他死後的接替者,他的妻子克莉絲蒂娜)的左派庇隆主義歷程被終結。 而在委內瑞拉,寡頭集團反對派贏得了議會選舉,因此嚴重挑戰了雨果·查韋斯的繼任者尼古拉·馬杜羅(Nicolas Maduro)的權力。
肯定與這些失敗有關的是 a)商品價格下跌而導致的困難經濟形勢,以及 b)兩國變化過程的局限性和矛盾。 但這些也證明了資產階級反動力量操縱,欺騙和誤導大部分民眾的能力,因為他們幾乎壟斷了大眾媒體。
拉丁美洲最成功的左派政府可能是一個玻利維亞人埃沃·莫拉萊斯(Evo Morales)的政府,莫拉萊斯是土著農民領袖,他依靠大量民眾的支持,挫敗了新自由主義的寡頭勢力。 但即使在這裡,政府也有幾項決定令人失望,遭到工人工會和土著人民運動的反對。
這可能解釋了,為什麼多數人在最近的全民投票中拒絕給予埃沃·莫拉萊斯(Evo Morales)總統第三任期的可能性 ── 儘管這一投票還表示,過度的個人權力,遭到較為普遍的拒絕。
在冷戰結束後的現存國際關係中,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的兇殘的軍事獨裁統治 ── 巴西,智利,阿根廷,烏拉圭 ── 的復辟,是不太可能的 ──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在外。
巴西的衝突
考慮到巴西在拉美經濟和政治上的重要地位,這個國家目前的衝突對未來幾年的大陸是決定性的。
工人黨(PT - Partido dos Trabalhadores)候選人迪爾瑪·魯塞夫(Dilma Roussef)在2012年擊敗新自由主義聯盟,贏得了選舉,再次當選為總統。 儘管她領導了一個(溫和的)左派運動,但她一當選,就採取了一系列明確的遵從新自由主義議程的措施。
在經濟危機,通貨膨脹和經濟衰退的背景下,對銀行,金融機構以及大地主有越來越多的讓步,其主要領導人被提名為農業部長。
以國有的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相關的腐敗醜聞作為藉口,反動力量 ── 新自由主義的資產階級黨派,大眾媒體,保守的法官 ── 在中產階級的大力支持下,開始了彈劾迪爾瑪·魯塞夫(Dilma Roussef)的暴力運動。 一些更反動的演講者一直呼籲軍方再次奪取權力!
工人黨(PT)的幾位領導人以及右翼政黨 ── 前總統卡多索的新自由主義的社會民主黨(Brazilian Social-Democratic Party)和“中間派”的巴西民主運動黨(PMDB,Party of the Brazilian Democratic Movement)參與了腐敗醜聞,包括議會和參議院議長,彈劾運動的領導人。
事實上,迪爾瑪·魯塞夫是少數沒有參與醜聞的政治領袖之一:彈劾的偽法律動機是國家預算計算中的一些違規行為! 一些付款被拖延,以免逾越已核准預算的限制:這是大多數巴西政府經常使用的一個技巧。
一個廣泛的維護民主反對彈劾的聯盟組建了,稱為人民陣線,包括了從工人黨(PT)到最左翼的社會主義和自由黨(PSOL),工會,農民和其他社會運動的大多數進步黨派。 這個民眾聯盟反對彈劾,但也批評迪爾馬政府的新自由主義政策,並呼籲徹底改變方向。 巴西議會最近投票(2016年4月)彈劾迪爾馬,贊成票超過三分之二,這個問題實際上已經決定了。 參議院和最高法院仍然要投票,但是期望他們會有不同的選擇,幾乎無可能。
這顯然是一場“合法”的政變! 整個程式具有極為可笑而悲慘的味道,因為議會中彈劾程式的領導人愛德華多·庫尼亞(Eduardo Cunha)不同於迪爾馬, ── 他深深陷入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醜聞。
拉美明顯地進入“低強度民主”時期。
邁克爾·洛維(Michael Löwy)
巴西出生的哲學家和社會學家,是法國反資本主義新黨和第四國際的成員。 也是阿姆斯特丹教育研究所(IIRE)研究員和法國國家科學研究委員會(CNRS)的前研究主任,他撰寫了許多書籍,包括切·格瓦拉的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和解放神學,祖國或地球母親? 以及諸神的戰爭:拉丁美洲的宗教與政治。 他是國際生態社會主義宣言的聯合撰稿人(合作者居爾·廓威爾 Joel Kovel)。 他也是2007年在巴黎舉行的第一次國際生態社會主義會議的組織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