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述之我的一生经历忆述 ()

 ( 访问者 : 郑致祥 )

 

 

() 托洛茨基的左派反对派

  这是我亲身经历,也感觉很深刻的。人们对革命的热心冷下来了。由此可以知道后来苏联的官僚主义为什么抬头,托洛茨基那个反对派为什么支持的人不多。因为对世界革命十分失望。

  1923117日开始的托洛茨基领导的左派反对派运动,是由《真理报》一篇文章引发的。

  在这以前,托洛茨基的意见,尤其是关于工业化是跟斯大林不同的。托洛茨基在1923年初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剪刀差,就是城市与乡村的问题、工业与农业的问题。托洛茨基跟斯大林之间最大分歧,到了192311月开始,就爆发出来,非常的激烈。因为我同时是苏共党员,那时也懂俄文了,所以,我以俄国共产党党员的资格,同时是中国支部的负责人,所以我有权责去参加各种争论会。那时俄国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党内提出的不同意见还是可以讨论的。甚至托洛茨基的左派反对派提出的一系列意见,关于工业问题、农业问题,有一些是关于党的民主问题,尤其是后一问题,争论得非常激烈,在某些场合简直打起上来。在那时候、那种情形,我的感觉是为什么会这样子?我们还不完全了解内幕,就我个人说,因为有许多事情,从前都是掩藏,不让一般党员知道的,只有上层少数人知道。所以,我们就感觉到这种情形,俄国人不同,尤其是年轻的人更激动。那时我们感觉到的一个问题,特别是关于老人的,所谓保守派的问题。另方面,我们对托洛茨基的一种崇拜,我们从中国到莫斯科的,脑海只认识列宁和托洛茨基二人。看文章也是看他们的,到了俄国就更是如此。无论什么地方,挂的照片都是列宁和托洛茨基。后来我们知道他们的意见,知道他们在革命中的贡献,当然对他们有更深刻的认识了。所以,对托洛茨基、列宁是一样的,对斯大林的印象不好。社会上,对他认识不深。尤其是我听他的演说,都要打瞌睡的。听托洛茨基演说就兴奋得很。这是年青人的一种印象。

对于他们的斗争,我们觉得斯大林不对,但是还不能够辨别。很难,很不容易。比如老人跟青年,这些老人都是在过去十几二十年干革命,崇老,所以我们对老革命家都很尊重。但同时看到年轻人很活跃,精神很好。所以,这个问题,年青人就很难了解。托洛茨基那本《新路线》,我也看了。他说,老的人会堕落,在那时候看,很难懂。当然后来懂了。那时候,我们对这些,也没有拟好一个纲领。别人也不能帮助我们。我觉得这种情形不是很好,要研究为什么会这样?关于托洛茨基的意见,关于农民的剪刀差,我是完全同意的。不过老的人要腐化,变成反动,这对我是个新鲜问题。不能够了解和太难了解。当然,现在了解了。     

  19241月列宁逝世,这对俄国是很大一个冲击。因为列宁的死,这个反对派的争论就停止了。从那时候,斯大林对付托洛茨基的各种各样压迫手段开始了,由这件事可以看出来。第五次代表大会,19246月到7月召开,托洛茨基没在大会上演说,没有说话。大会上讨论最激烈的问题是德国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托洛茨基跟季诺维也夫、斯大林有很大的分歧。但会上并不公开说,所以与会代表不能了解这个问题。因斯大林一个人演说,托洛茨基没有演说,就可以看出,我们已经感觉到托洛茨基受压迫。讨论德国问题最重要的是路特·费舍尔,一个女的,那是他们所谓的左派。就我看出来,当时我们感觉到的,他们这帮人支持斯大林。因为布兰德莱总书记也被撤,当作一个代罪羔羊。所以这次会议没有把德国1923年失败的责任弄清楚 。就是斯大林一贯的做法,他失败了,他不去好好弄清楚那个失败的教训。

 至于中国问题、东方问题,我感觉到他们不愿意讲。东方的委员会由布哈林率领,我们有中国的代表四人,就是李大钊、彭述之等。我对这次大会没有感觉得到什么东西。不过那时候中共中央要我回国工作。

     现在要谈一般的托洛茨基主义运动的发展,从托洛茨基主义开始到现在的情形,托洛茨基主义的思想和政治主张。

 

     () 回国组织左派反对派

  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在中国,主要是由于中国革命的失败,少数的人像陈独秀和我觉得这失败完全是由于共产国际的政策错误。我们检讨教训,还没有看到托洛茨基主义和托洛茨基的文件,我们已经根据自己的经验,已经反对共产国际的政策了。例如,共产国际第六次代表大会,斯大林跟布哈林把反对的对方打压住,我们就觉得,这个共产国际没有希望,不能改变,所以我们拒绝开会,就可以看出我们的态度。随后看到托洛茨基的两个重要文件:一是关于整个中国革命运动的理论,过去政策的基本错误,这个文件就是中国革命的总政策。另一个是第六次大会以后,有一个中国的革命问题。当时要提供一条路线,以代替斯大林的那种冒险主义,就是在反革命时代实行的政策问题。我和陈独秀看了这两个文件,我们没有犹疑就认同托洛茨基所说的,无论对过去对未来都是对的。所以决定在中国共产党内部组织一个左派反对派。19294月间,那时另外还有一个小组织,就是从莫斯科回来的一批中山大学学生。他们已经开始组织托派,但是,这批学生有个严重的缺点,这批学生从前在革命之中,没有人做过负责任工作和领导的,在1925年孙中山大学开办以后,才把他们送到莫斯科。他们没有革命经验,直接从托洛茨基的文件吸收和认识,从托派思想的拉迪克校长处受到影响,所以赞成托洛茨基思想。他们回来后,在党内没有地位和不能到党工作。就在外找少数的人组织一个团体,出《我们的话》。这样的组织没有影响力,尤其在党内没人知道。在外也没人知道,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那时我们还在党内的,就可见他们没有影响力。到了我们组织左派反对派时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一方面,像陈独秀和我组织反对派是在过去党内担当最高责任的领袖,党员差不多全是干部,他们当中有省委书记、中央委员。上海有批工人,曾参加党和干部组织起来的五卅运动的。像这样一个左派反对派在世界上是第一个,在当时社会上的规模大和人数众多,是最高的领导层。像美国是有加农,沙赫特曼,阿伯恩,他们曾是中央委员,但他们人数少,且从地位上来说,他们在党内没我们那样高层的地位在社会上没我们那么大影响力,陈独秀、彭述之在革命世界中没人不认识。领导上千万工人运动,社会影响力是不同的。我们第一次签名的,就是我们的意见书,我们共有81个人,81人都是党的干部,像陈碧兰,她是上海区委的委员也是妇女运动的领袖。所以组织了左派反对派,使整个党都震动,全中国社会上都认为是大事件,共产党分裂了。像中国著名的胡适之、大学教授们都发表了意见,我们的宣言公布后,上海《每日新闻》日本报章翻译了。日本写的中国历史还提到此事。新闻发布后,中共翻译俄文和其它文字,如法文、德文等。在全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内----第三国际,我们建立反对派,在世界上引起巨大的关注。开始就呈现出与以前完全的不同。至于后来《我们的话》分裂成两派。一派是王凡西和刘仁静,他们另出版一小刊物没有影响力。他们在党内也没影响。最后他们离开党,没有在党内去影响群众。我们使整个党震动了。我们的组织是左派反对派无产者》,无产者》出版《我们的话》和十月》刊物,从《我们的话》分裂出来的刘仁静办十月》。 另外还有几个从莫斯科回来。很少人想加入我们。他们不是很好的革命家,加入我们行列还提出条件,刘渊要做中央委员。组织还没成立,谈什么中央委员?他们另外成立组织和出版《战斗》小刊物。我们主要是在党内争取干部、党内革命分子。宣言发表后,引致党内震动,三个组织召集联席会议,中央、江苏省委、地方组织和我谈话。准备开除我们。不过没莫斯科命令,他们不敢单独开除的,一定要得到莫斯科的允许。后来莫斯科的命令开除我们,因莫斯科最怕就是托洛茨基派。托洛茨基主义是根据地方的关系,地区、省份和个人的,我们在党内领导革命运动多年,有成千干部和我们接触。革命失败后,很多干部还留在党工作,他们跟我们有接触,所以接受托洛茨基思想,组织左派反对派。因我在党内同干部接触最多,陈独秀比较少,我常到各地,上海区经常出席上海区委的会,每星期一次,和每星期出席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我常作报告。上海有上百名活动分子和我接触最广泛。在莫斯科几年,当时的干部和学生,后来在党内都变成干部领袖,我和他们关系密切。开始,我和一些老干部接触,跟他们谈托洛茨基的意见,谈过去革命失败的教训。一两个月后,开始组织了几个约三四十人的小组。我们集结起来,成立一个正式组织,反对派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包括陈独秀、尹宽和我。所有成员分成小组还在党内部工作,在党内也有小组,小组有斗争,说托洛茨基主义的思想,说党的政策不对,批判各种机会主义斗争。还在党内的干部,还不知道托洛茨基主义思想组织的人,我们都接触了。陈碧兰在中学教书,她接触一批从莫斯科回来的学生,这些人都在党内担任重要的工作,由于她接触了,所以又有一批人加入了托派加入反对派。组织就扩大了,因此,我们办了《无产者》刊物。送给党内人看,当然外间人也看,这是秘密的因在国民党统治底下不能公开。

    随后,我们出版了托洛茨基论中国革命的问题,除了那最初看到的两篇文外,又找到更多文章,出版一部书送给党内人看,对社会的影响更大,我们自己的组织生活正式开始。

     192934月至12月,党内要开除我们。陈独秀写了政治意见书。我也写了政治意见书。尹宽也写了,还有其它的同志。他们组织特别的批判会批判我们。12月陈独秀写了最著名的《告中共党员书》。陈的档案还保存着,我的就失去了,因我几乎被捕,所有文件都丢掉。后来我们合写《我们的政治意见书》是正式宣言----81人宣言,事实是三人合写的,陈独秀、尹宽和我。这是所有托洛茨基派,苏联以外的一个最有系统的文件、最详细的文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样的文件,德国、苏联都没有。我们是有系统的攻击斯大林的共产国际、攻击斯大林的思想和主义、官僚主义。这是中国托洛茨基主义运动的一个基础,应该从这开始,因为很有系统。托派的中心思想是《不断革命论》,斯大林主义是一种阶段论,违反了不断革命论,就是我们理论上比较最高的理论基础。

  1930年夏天,开始形成一些小组织。事实上除了《我们的话》在工人有地区关系如香港。上海有少数的人是党外的,都是莫斯科回来的,他们也有他们的委员会和组织,不过他们没有影响力,除了香港有少数的工人,一二工厂或船务工厂没有多大的影响。北京有些学生后来分裂了成两部分,这两部分又互相斗争,最攻击的是《无产者》。尤其是《十月》社的刘仁静和王凡西说,陈独秀是过去的机会主义者,执行了机会主义路线,写了文章攻击陈独秀。后来托洛茨基说:“你们应该好好向陈独秀学习”。陈独秀做反对派是执行斯大林路线的一个历史重要事件,整个共产国际内部都很重视。陈独秀在共产国际内外是第一号人物,因为中国有个大革命,中国的党最大。从前一个党的领袖,加入托洛茨基运动是最伟大的一件事,证明托洛茨基思想是很有力量的,这班人说陈独秀是机会主义,这个机会主义不是陈独秀,而是斯大林,陈独秀只是执行者。他是没有办法和必须执行,后来托洛茨基告诉他们,参加我们托派运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你们应跟他学习。所以,托洛茨基说这个争论,这个攻击《无产者》是被党的领导利用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斯大林主义者利用了,在他们的干部中说:你看,托派内某些人说陈独秀是机会主义者去宣传,去蒙蔽他们的干部。所以有许多老干部不满党和不满国际的斗争,像胡梦雄,罗章龙等,以前是在我们领导下工作的,我们的态度是没有官僚主义的,后来瞿秋白和李立三完全是官僚主义的,对党员压迫得很厉害,不能说话,不能批评。所以,觉得陈独秀和彭述之现在组织托派是有一定道理表示同情并参考了我们的文章后,更觉有道理,包括刘少奇等。他们称自己‘调和派’。但是托派内另一小组织攻击我们,党的领导拿去宣传,调和派便失望,给托派很大的打击,他们写信给托洛茨基,攻击「无产者」、攻击陈独秀派。所以托洛茨基在19311月写一封正式信给他们,说你们应该统一起来的。同时,我们的中文宣言《我们的政治意见书》翻译成了俄文,寄给了托洛茨基。当时托洛茨基在土耳其。托洛茨基对他们说,政治意见书跟托氏的意见是一样,所以你们要跟他们统一起来。由于托洛茨基这样说,这些人才放弃了他们反对「无产者」社和反对我们才能统一。浪费了时间,同时放弃了很好的一个机会──在党内影响所谓‘调和派’。在统一当中,最坏是王凡西的一个阴谋。他想利用这个统一操纵将来的领导机关,他干了许多坏事情,陈碧兰的回忆録都批评了和斗争过。

 

()统一大会后的工作和被镇压

19315月开统一大会。我对统一的态度有点不同意见,统一是应该的,是托洛茨基主张的。如果不详细讨论政治和组织问题,将来又要分裂,所以我的主张跟陈独秀有点不同。我主张有一个时间讨论政治和组织问题,有了基础才统一。不过大家要统一,我不反对。所以,王凡西后来说我是反对统一的,这话不对。因这统一并不是经过认真的讨论,其实反对派内有些人是要不得的,应该淘汰的。后来有人成了叛徒和背叛了。例如梁干乔,他是《我们的话》的领袖、黄埔军校的学生,他没有要求统一,托洛茨基的信没有来之前,他是反对统一的。托的信到来,他就不敢反对了。他想在统一内做一个领袖。但统一大会后没有被选出来做成中央委员,于是统一大会后,他跑到南京去见蒋介石。梁干乔是右倾主义的具体例子,还有其它人都背叛告密了。统一会议后,所有的领导干部均被捕了。陈独秀和我也应该被捕的,我住的地方已被揭发。那天拘捕了六、七人。一位托派同志机缘巧合下得到讯息知会我,才实时离开,所有文件统统丢掉,还想方法告诉陈独秀,要陈戒严在家,不要到别的地方去。所以陈也没有被捕。但新选的委员会成员几乎都被捕了。那时我们是非常狼狈的!什么都丢掉了,另方面,又要想办法救援被捕的人,要找钱和关系。所以非常痛苦,陈独秀不能出门又是一件最痛苦的事。因为被捕,其它的,特别是从莫斯科回来的人都害怕,便离开了,故此很混乱,一直到19318月,我们几个人都很痛苦,

到了1931年九·一八日本占领了东三省,1932228日日本占领了上海,因日本侵略,中国爆发了广大的民族运动----反日本帝国主义。我们人已经少,陈独秀和我及另外一位中央委员又临时组织起来,成立临时机关,我们想办法弄钱,出版周刊《热潮》,又把所有组织和党员重新组织起来,到学生和工人中活动,因有公开的刊物,可以公开办,主张言论自由,要武装抗战,支持二十九路军在上海抵抗日本。我们的刊物有很大的影响。一般的群众和共党内部的人也看了。中共对日帝的侵略采取最荒唐的错误政策,不是抵抗日本,而是要保卫红军,拥护苏联,连二十九路军都不支持,这就是王明时代的政策。

    我们编辑托洛茨基的《中国问题》和《无产者》给他们看。在战争时期,上海有几个中共支部,这个领导层看到我们的刊物了,是透过我们的同志,他们亦曾说托洛茨基的理论是对的!他们反对对托洛茨基派造谣。这时期,我个人忙得不得了,要写文,又要出席会议、支部会议、跟他们谈话,跟党的人谈话,因陈独秀不方便。他年岁大了,没有太大活力。经过很多次的谈话,把上海党部和几个淮南区的支部、沪东的和沪西的支部十几个干部,全部说服过来,变成托洛茨基派的干部。他们底下有很多任务人支部,像浦东有十几二十个工人支部的,就把最大的支部争取过来。像邮政局、烟厂、电厂等都争取过来。所以,上海托洛茨基主义就代替了斯大林主义。我们托派成功地领导上海的工人运动、罢工游行。19321015日我们全被捕了,是在中央委员会的会议上,陈独秀不舒服,我代陈独秀主持会议,会议到中段,大批警员包围了,把我们六人拘捕。我们有一印刷机关,有两油印工作的也被捕了。那次被捕了约十人。陈独秀的秘书被捕了,此人叛变,被捕就供出陈独秀的地址。淮南区支部和沪东区支部的干部被捕,杨树浦区是最大的工业区,在上海东面,沪东区整个委员会被捕了。从北京来的一批托洛茨基主义者如刘家良,到上海工作也被捕了。19324月我们被捕到1937年战争爆发,是托洛茨基运动差不多停顿的时期。所有干部统统被捕,被捕干部有30人以上,这个打击最狠最大。在南京审判,不过审判是做宣传,所有的报章刊登我们被捕了。托派的一个工业基础,从党争取过来的,但是我们被捕了,那些干部被捕了,大家失去联系。在法庭上我很严厉的公开反对国民党。我的演说,报章摘要注销来。就是公开反对国民党,用共产主义来改变中国问题。这是一个最广大的宣传。在监狱组织了托洛茨基主义小组,常常跟他们讲马克思主义托洛茨基主义。

 

 

    (十一) 抗战爆发后恢复工作

 1932年被捕到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中国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在没有中心思想情况下衰落。19378月的中日战争爆发,国民党不能不释放政治犯,共产党已经投向国民党。不能不释放托派,所以我们从监狱释放出来。我是最后释放的。因国民党一个领导人最仇恨我,因我在法庭攻击国民党太厉害,想把我处死。不过监狱长向司法部请示,司法部长认为不释放是不能的,最后把我释放了。我从南京监狱出来就到上海,开始要恢复组织,恢复托洛茨基主义运动的组织,刚好有其它监狱释放来的同志,就集合讨论要恢复托洛茨基主义的运动。又通过抗日政纲,选出执行委员会领导机关。继续出版刊物,还是秘密的,因抗日后情形稍微变化。国民党不能完全控制我们,1939年,出版公开刊物《动向》和出版托洛茨基的书,我们有一批朋友,由陈碧兰介绍我到南京结交一批朋友,这批朋友后来变成我们的同情者。 有一位曾是国民党辖下当官,很有钱的,思想左倾,到日本读书,受马克思主义思想影响;又一朋友是我们的老共产党员,经这朋友,他变成我们很好的同情者。另一关系,一银行家曾参加五卅运动的,他们都很同情和帮助我们。所以得到这三位朋友的帮助,出版托洛茨基的‘The Revolution Betrayed’《被背叛的革命》(中译本名《苏联的现状与前途》)。后来又出版《俄国革命史》三大卷,是几本厚厚的巨著,还有很多小册子,也是托洛茨基写的。没有大出版商是不能出版的。像托洛茨基的《俄国革命史》,因要翻译和校译,出版又花费很大的金钱,大出版商不愿出版没有经济效益的书籍,没有前人的经验,革命的书籍是出版不到的。所以,这几位朋友筹集资金,我们找郑超麟和王凡西翻译,给他们生活费负责翻译。翻译好就出版,很快,时间约一年多,就把托洛茨基的巨著出版了。都是朋友的帮助。

 我在革命前,接触的人非常广泛,在革命失败后,有许多教授、知识分子最先离开,对这些知识分子很反感,他们从前要见我们都是见不到的,要入党不容易的,革命失败,他们最先离开。所以,革命失败后,走到另一极端,我们很孤立。被捕的时候,陈碧兰很苦,得不到帮助,只有几个老的党内的,也离开了,被捕时有第一个女儿和怀有三、四个月的身孕。我在南京跟别人不同的,我们是政治犯。我带有马克思主义的书,全是译文,有俄文的书,托洛茨基、列宁写的都有。监狱长不敢干涉我们,别人也不可以。所以有时间读书,在监狱五年,整日读书研究。什么都看,朋友来看我,问我要什么,就是书,所以朋友把各样的书送给我,我的牢房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我看列宁、马克思、恩格斯的书,尤其看他们的通信,他们只要利用得到的人,他们就利用来帮助运动。有些人跟马克思、恩格斯通信的,跟列宁通信的并不是革命者。我觉得我们有点过分幼稚了,觉得我们孤立不对。所以要改变我的态度,不要走极端。释放后,陈碧兰介绍的朋友都跟他们见面,亦接受访问,得了一批朋友来帮助我们的运动。从这批书的发表,刊物的发表,是运动中的又一发展,从1938-1941年日本战争,珍珠港事件开始,我们的运动有新的发展,在各地方,北京、重庆、浙江、广西、把旧有关系恢复过来,有新的发展。事实上,出版一大批的书有利发展影响,我也写了一批小册子,写关于抗日的小册子,西班牙革命失败的小册子,奥地利革命失败的小册子,对托洛茨基和苏联的情况有广泛的影响,也公开出版了。

日本战争后完全变了。日本进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所以,从前在租界上活动比较方便,租借是坏,但日本更坏,进入上海后,恐怖和随便捕人杀人,像希特勒进入欧洲。因此我们领导中心同各地方的关系统统断了,不能通信。随后,日本进入北京、山东、广东、广西、武汉,大半个中国都被占领了。我们的组织受到同样的压迫,加上我们在上海有五个干部被捕了,他们担任重要工作。于是,上海的组织就完全被破坏了。他们被捕,还要营救他们,我们对同志有责任的。所以,非常狼狈,幸好有些同情者,可以给他们一点钱。中国的监狱人员可以贿赂,可以找关系,所以我很狼狈,剩下的觉得上海不可留了,跑掉了,如刘家良跑到温州,其它同志都跑了。剩下几个人、陈碧兰和我,同志要求我离开上海,大部分同志可以到其它地方,但我仍留守上海。有56个年轻人,我把他们组织起来,开一个训练班教育他们。

这时候,大夏大学和之江大学的教授朋友,他们不大反对共产党,在革命时代是有一点同情的自由派,由朋友介绍认识,到大夏教学,之江大学原来在浙江,后来迁到上海。因我没有教育证书是不能教学的,和美国一样。我现在做教授,用我的名字没人请的。不提出哪国的学位来,是不能教学的。虽然我做过教学工作和有质素,但是不能提出来的。他说:没关系,改一个名字。我就改名陈松涛。他说,陈松涛在北京大学当过教授,不过现在不愿意用他的真名字了,因日本统治有危险。校长听了后说,用真名危险,随便用什么名字。所以我就用假名陈松涛教学。

 教中国通史、中国历史、有时教西洋的文学发展,又讲哲学。事实上,是讲历史唯物论。不用马克思主义名义,因为有各种学生,我是用那个意思讲马克思主义,讲中国通史、哲学、西洋文学史,有些普通学生不懂,觉得我很有学问,有左倾分子,听懂我的话,说陈教授是马克思主义者。所以,下课后,学生来教授休息客厅找我。“陈教授,能到你家访问吗?”我说:好的。就这样一批左倾的学生到家里来,就跟他们谈,后来争取了一大批学生,有些是斯大林派的,后来转变了,就是做教授得到的结果。

 194142年开始,到1945年,做教授,展开同情网,结交一批同情者朋友,也是朋友介绍的,又跟他们讲马克思主义,他们是联合的和激进的,所以我结交更多的朋友,有同美国做生意的商人。这时期的我,活动范围不能到厂区,而是学生、大学生、一批自由派的、激进派的商人。这对后来很有用处,和平后,19458月战争停止了。同情者朋友就问,用彭述之名是有危险的。当时,写文章不能用彭述之,学术上、哲学、历史的文章用‘欧伯’。所以,同情者和自己同志叫“欧伯”,现在还是这样。他们问:“欧伯,现在和平了,战争没有了,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我说,第一要出版杂志刊物。出版刊物一定要钱,他们说,事情大家商量,并筹集了十条金条,大约五、六千元。他们说,要办就办最好的。我们很快恢复组织,重新建立领导机关。因做教授,有一批学生,通过学生,又有其它革命分子,所以组织发展很顺利,有些老同志在工人中工作,19465月出版《求真》。《求真》是最漂亮的刊物,同情者做监督印刷,做得很漂亮,知道文章内容很好,刊物的封面也要一样的好。他做经理,把刊物办得最漂亮的。那时我忙得要命,写文和组织,还有刘家良(他后来死在越南)的帮助。我自己曾有一本《求真》,在越南丢了。我们的杂志一开始就畅销,因为水平高,不是用彭述之,用陈人白。我们的文章有水平!我们宣传托洛茨基思想,并不是拿托洛茨基的名字放在前面,内容是托洛茨基主义的。所以杂志影响很大,初期约45千份,报摊和书店可以买到,所以影响就大。随后,陈碧兰办《青年与妇女》,是她私房钱搞的。她得到一批青年人帮助,主要对青年人谈妇女问题,所以是有另外一种影响的。我们的刊物使各地方有些组织,孤立的、个别的同志,他们看《求真》,全国到处有卖,知道是老欧办的。所以他们就写信来,把全国各地方的孤立组织串连起来。个别的人写信来,也串连起来,所以很快恢复了全国组织。1948年,我们的党员团员约四十人,不过我们有很多同情者,使我们的影响更大,因《求真》是战后有名的最好杂志,连苏联大使馆也要。国民党有许多所谓左派也要杂志。所以,是托派新的发展。出版了不到三年,在19488月召开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后到了高点。我写了《党纲》草案,刘家良起草了《组织原则和方法》草案,在会前发给各地组织讨论,在大会上都通过了。大会通过将原来的「中国共产主义同盟」改名为「中国革命共产党」(以下简称「革共党」)1948年,毛泽东的中共跟蒋介石的内战展开了。这时国内局势,对托派来说,危险是一天较一天高。

 

 

 

 

(十二) 被迫南下再出国

到了194812月毛泽东的军队已经攻打到长江的北岸,要进攻南京了,离上海很近,我们非常受威胁。毛泽东的中共是斯大林主义的党,如果不是一个斯大林主义的党,没有问题,我们合作好了!斯大林主义的党特别仇视托派,可以跟任何反动派合作,就是托派不一样。故此我们考虑到这个问题,改变政策,否则我们全部要被毁灭或监禁,像苏联的托洛茨基运动一样,苏联没有托派存在,全部被关在集中营,所以我们开紧急会议应付时局。

    中共一定胜利,因蒋介石太腐化,对中国大陆,我们采取什么立场?我们支持中共所有的革命措施,我们批判他们机会主义的政策,是我们的态度。另外,我们的党员、团员要加入共青团,加入青年团,加入工会,不能独立工作。在上海成立临时委员会,同党员联系,政治局则转移到香港去,有同志在上海出名了、许多人认识的托派要转移到其它地方,其它地方的人再调到上海,这是我们的安排。我和陈碧兰、刘家良都是政治局委员,还有尹宽,他不愿意离开上海,所以他被捕了,现在还在监狱。我们到了香港,是我们不能不离开,我们一定被毁灭。毛泽东要是得到我,不会放监狱内而是要绞死的,或送到莫斯科去,给斯大林作为一个礼物。

   194812月,我们离开上海。在广州住了个短时期,当时广州组织还有几十个人,中共的军队向广州进攻,我们只好离开广州到香港。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在中国大陆差不多20年。同时是在蒋介石的国民党统治底下,托洛茨基运动是一个不同的时代。

 从广州、大陆来到香港的人合起来,大约还有近一百人,我们把香港的组织推动起来,在香港出版刊物《第四国际》,我们帮助做教育工作。开始不错的,我们党员团员有学生和工人,我们帮助做教育工作,所以看来有发展的希望,但是另一件事情又来了。两个同志做印刷的被捕了。跟着,有一位姓谢的同情者是银行工作的,一个很好的人,是我们在上海影响的,他大学毕业,很有知识,英文也很好,他没有加入托派,所以他调到上海一间银行做会计主任,很高的地位。我们要接收国外报刊,我们自己地址不便,同情者说:我来给你们接收。所以他就接收《第四国际》及其它的邮件。托派中央机关到了香港,当局有侦探,也可能是斯大林党告密!香港政府是最厌恶托派的,因托派常常领导罢工,例如在船厂、大纱厂等,托派在领导,我们的同志是领袖,所以香港政府很敏感,知道我们来了,就想方法要对付,要迫害,所以花力量检查我们接收的外国邮件。有两个人被拘捕,十几人被捕了,有些释放,有些被递解出境到澳门或内地,跟着这事情发生后,他们知道彭述之在香港,他们用尽方法找我。他们不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但是根据接收报刊的同情者,有时到我住的地方去,就跟踪他。警员有技术的知道他去这个地方,当局要来搜查这地方,幸好我事先知道,赶快搬到另一家去,也是朋友家。果然,一两天后,那间房子被搜查了,两同志也拘捕了。过一、两个星期,搬去另一朋友家,又有跟踪,那便衣侦探来包围,来调查,我只好又搬。大家就说,在香港是危险,连我们组织也是一个负担,所以大家建议离开香港到越南。我们的同情者是陈碧兰的亲戚,帮助筹旅费到越南去。

1950年初到越南,住了年半。因是法国殖民地,非常反动。我用假名在越南生活没问题,碧兰和我教学,我们的女儿也教学,教中学语文、中学英文。生活是可以的。195023月,越南有托派组织要到胡志明占领的越南区域去开会,刘家良也去,途中被越共拘捕,不幸死在狱中。我们又有危险了,加上北京老朋友告诉上海的同情者,说毛派知道我们在越南,要我们当心!因在越南要对付我们非常容易,只要一把手枪就可以了。越南常常打死人的。所以我们又要离开越南。香港同志给我们筹旅费,买船票到法国。到法国的时候,身上只有50美金,不过,我们希望国际上会有帮助。我们到了法国,正是第四国际召开第三次世界代表大会前,我们是六月到,七月末到八月开世界第三次大会。我是第一次直接参加国际会议,也参加了国际的领导机关。我们二十四人到欧洲,我们只有三人,有二十一人在法国。

 

(十三) 参与国际的领导工作

我参加了世界的托洛茨基组织领导层会议,初期还没有分裂。后来分裂了,1953年,尤其是54年分裂。我们参加美国加农所领导的反巴布洛的斗争,我们卷进去了,因为我参加国际委员会的,在国际委员会工作差不多有十年。在这时期,我是主张统一的,我还存有文件和信件。不过那时候,巴布洛派也不愿统一,英国希利也不愿统一。我在这方面跟他们斗争,要统一。到了1962年,约瑟·韩生(Joseph Hansen)来到巴黎,1962年娜塔利亚·斯道娃(Natalia Sedova)托洛茨基夫人在巴黎去世。我才第一次见到韩生。在以前,我有通信,是给加农的,我写了两封很长的信给加农,有时候是给杜勃士。我就统一的问题写了一封长信给加农,我认为要统一。在1963年韩生同劳斯·道逊(Ross Dowson加拿人),到我住处直接谈。这中间有很多的障碍,不过我是坚决要统一,后来是统一了,19636月在罗马开了统一会议。我是代表中国的革共党(RCP)的。陈碧兰都是国际上前线人,参加国际的领导机关工作,而且干预了国际上很大的是非问题,我们有意见,是代表中国支部的。我们对古巴,我有两个文件,还有一个是原草案。我对阿尔及利亚,写了一篇文章,是批判希利的,同时我支持社会主义工人党(SWP)的一些意见。在随后关于拉丁美洲的游击战争,我是单独一个人反对国际执委会的,在1968年,我们代表托洛茨基主义的传统,干预国际托洛茨基运动。

 当我们离开香港的时候,组织已受了很大的打击,多位同志几次被捕,驱逐出境。不过,他们还继续工作,继续出版文件,出版不定期的刊物,香港主要的政治意见还要靠我们帮助,我们写的文章,如我在第三次世界大会上关于中国局势的报告,他们出版了,作为我们革共党的立场,此后他们对于农业集体化,也有他们出版的文章评论。1957年有一个‘大鸣大放运动’,他们也出版了文章,也有他们的立场。到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他们有他们的意见,我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关于人民公社,我是批判社工党两个领导人,史瓦贝克和佛兰克·格拉苏斯(中国名字李福仁),我是批判他们,也批判中国的苏达同志,他们都想反驳我,因此,我在1960年写了一个重要文件《关于中国局势及其政权的性质──政治革命,还是民主改良?(The Character of CCP and its Regime),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政治分析文件,一个纲领文件,外国都出版了,香港也出版了。对于文化大革命,我们写了很多文章和访问,不过这不是我们的同志翻译出来,是明报月刊翻译出来。香港同志还出版了《向导》丛刊,不过不定期,有时几个月出一次,但是他们继续工作,还维持了一个组织。他们是不断地出版一些刊物、小册子,他们是受压迫的,双重压迫,香港政府压迫托派组织很厉害,香港斯大林派的压力。从前大陆的国民党政治机关、银行、商铺、产业,中共接收了,它有成千上万人在香港,因为有钱,工会也给他们把持了,所以斯大林派的压迫,同香港政府的压迫合起来,我们的同志简直就透不过气来。所以有些同志消极了,少数同志想做,做不出什么,就是出版文件刊物,从前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现在都50岁以上,是替我们做工作,是我们在40年代影响的,经过三十年,那时他们20岁左右,现在变成了50岁以上,也疲倦了。同时他们在香港也要生活。所以,我曾经说过:“慷慨杀身易,长期奋斗难。”我的亲身经验,一个革命者被捕了,慷慨激昂被杀不是很艰难,我们有成千的共产党员,都是慷慨杀身的,但是要长期抗争就十分难。因为革命者也是人。如果在革命过程中被捕,甚至枪毙,没什么,我自己就经历过。在南京准备死,我写信给父母和陈碧兰,说是应该做的,最后为运动牺牲,我一点没有感觉痛苦,因已决心抛出去,后来没有死,就知道革命家是艰难的。

 

(十四) 香港同志的处境和工作

 1948年从大陆避难到香港的同志,现在算来,二十六七年了,他们在大陆,差不多都有十年历史,这些同志都经过了三十五、六年的斗争,他们要生活,又要工作,还要想方法弄钱来出版,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跟美国完全不同,比起香港同志,美国的托洛茨基主义者是很舒服了,那不能比那种艰难困苦!所以中国的托洛茨基主义者是最艰苦的。他们工作坚持到现在是很艰难的,大家认识到,那样的条件,美国现在的老同志,不过一两百人。香港一些同志,几十年了,所以我们是要体谅他们,不过我们总是要工作,这样会有冲突。我有上百封的信,我现在还保存着,加拿大有同志的信,批判他们,鼓励他们,提出建议。1968年我们到日本旅行,我和碧兰在日本住了半年,香港派同志见我们,更多知道香港的实际情形和过去十几年的情况,我们从日本回巴黎,写了一封信给全体同志,要他们积极工作,现在的世界情况有很大的变化,我们建议他们筹一笔款,出版书籍,出版刊物,我们说,香港的青年,请你们活跃起来,因当时欧洲和美加有个青年激进运动潮流。像美国那些年青人反越战,就是那个时候。他们筹了钱,把每月有的一点钱拿出来,筹了几千元,准备要办一个刊物,但很吃力,有钱,还要写文章。编辑的人,写文章的人不够,他们又停下来。到1970年香港出了一个新的月刊《70年代》,这月刊是香港的青年激进化运动,当然有无政府主义倾向,这是一个新的青年运动,我们香港的同志很难影响他们,我们建议写的文章,他们写,但是不能够影响他们。例如王凡西,他接触他们,还不能够影响,他不能吸收任何人加入我们的运动。19722月间,香港《70年代》杂志二个成员到巴黎访问我们,后来又有一批十几人到来。他们一来便知道我的真名彭述之,他们是从外国的刊物上看到的。所以他们就问我许多问题。一青年李X明,第一次写信给我,说他在香港是很重要的一个负责人,我答复他许多的问题。我同这些年青人大约有一年书信往来。跟他们谈话,他们提出苏联的问题、中共的问题、全世界的问题,为什么苏联是一个官僚独裁的专政?为什么中共又是一个官僚独裁?所有的问题,我都给他们答复了,有时谈很长久的。最后被我说服了,他们本来是无政府主义者,第一步接受马克思主义,再进一步是托洛茨基主义。所以,这批人1973年回香港,当中著名人物是回港组织「革命马克思主义者同盟」(革马盟)的吴仲贤,不幸中年癌疾逝世。

因年青人胆子大,他们不怕,顶多坐牢。老的同志不同,拘捕会递解出香港,到澳门或大陆去。年青人是生长在香港,英国政府不能迫使他们离开香港,最多关起他们。所以这批年青人反对香港政府,示威游行。他们敢于公开说是托洛茨基主义者。所以,从前老同志不敢说自己是托洛茨基主义者,年青人不管,香港的报纸就知道了,托洛茨基主义者就是这班人,报纸常常登载。从1970年开始,我们向他们建议,把托洛茨基以前的书籍重新出版,拿到书店去卖。首先拿到《七十年代》的书店寄售,它当然想卖,所以我们有一大批书,托洛茨基主义的书再版。像《俄国革命史》,像《中国革命问题》,现在又要再版。这些书籍印出来是公开卖的,所以托洛茨基主义的影响就扩大了。一年多两年,他们出版《十月评论》刊物。托洛茨基主义者、托派运动在香港等于半公开。香港政府也不像从前的压迫,共产党是公开的,为什么托派就不能公开?托派在英国是公开的,在伦敦是公开的,为什么托派在香港就不能公开。所以,我们现在的活动比较公开,半公开的,两个刊物和书籍出版。我们可以公开地代表托派去演说,由这批年青人去复兴托派运动。《十月评论》已经出版了快两年,知道他们很积极、尽力的做。我们的书现在是公开出版,《十月评论》上有我的名字,将来还有一些新出版的是我写的。他们登载我的批判「文化大革命」等文章。他们要出版陈碧兰的访问记和回忆录。这就是香港现在的情形。在香港的组织有几十年,从1940 年左右,我们香港有组织,但是从来不能这样的公开,我们出版刊物,从前也有的,都是秘密的。最近一年多,我们的书公开出版,刊物公开卖。这倒是新现象,也可以表现世界托洛茨基主义运动也是一个发展,香港的组织虽然很小,但是组织的重要性是很大的。因为所有斯大林主义统治的国家,从苏联到东欧、北韩、北越,没有托洛茨基主义的组织,香港,我们还有一个托洛茨基主义组织。而且这个组织,最有斗争的传统,这是有它的重要性的。

 

(十五) 托洛茨基主义的政治立场

    关于中国托洛茨基主义产生的思想基础,我们就要检查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对中国大陆所采取的政治立场,对于大的事变,它的政治立场是怎么样,才可以判断托派起了什么作用。我们可以用几个大的事件做一个基础,做一个标准来做判断。

    第一个时期是从1929年到1949年这二十年,托派活动在国民党最反动的统治底下。第二个时期,就是从中共夺取政权以后,到现在二十六年。我们要分开来讲。在国民党统治底下,有什么最大的事变呢?第一是‘九·一八’。1931918日日本侵略东北三省,1932128日,日本进攻上海都是大事变,对于中国的民族命运有关联。我们采取什么态度,中国怎么办?我们出版刊物,我们有文件、有宣言,我们的态度是分析日本占领中国,主要是国民党反动政策的结果,也是第二次革命失败的结果。所以我们宣传这个基本观点。日本侵略,我们要武装对武装,应该要武装人民来对抗日本的侵略。为了这点,要求国民党应该给人民有自由,没有自由,怎能够活动呢?所以我们提出的政纲,就是我们的共同要求,为了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国民党的这种专制独裁,只有帮助日本,因他控制了人们的自由,所以人们要有言论、集会、结社、出版的自由。人们要有公开的武装,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为此,农民、受压迫的人们在一起,帮助农民得到自由,改善生活,因这是全民族的问题,为了实现这些自由,要有一个国民会议,要有一个普通选举的有全部权力的国民会议,把这些自由活动结合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纲领。我们用这个共同纲领反对蒋介石的不抵抗的专制独裁。这些纲领和宣言等,在当时都是有文件发表或登载在报章上的。

 托派的运动也是上述同样的两个大时期,在上述第一个时期,首先是1931918日,日本占领东北三省,和1932128日日本进攻上海,我们当时采取的立场,是号召全国人民组织和武装起来抗日,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同时批判国民党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我们提出由国民会议来解决重大的问题。

第二是1937813日,日本军队全面进攻中国,这是继续从前占领东北三省一样,继续扩大,日本侵略是很重要的事件,对中国的国家命运很重大的一个历史性影响,同时对整个国际也是。托派的政策是号召全国人民起来支持抗战,抵抗日本战争,就是在蒋介石领导底下,我们在军事上,支持国民党领导的抗日战争,另一方面,我们批判国民党的抗战政策,是错误的反动的,它压迫人民,不许人民自动的武装,不许人民组织武装自己,自由组织,不给人民有自由,所以我们提出召开国民会议,以全国人民普选出的国民会议来领导这个抗日战争。这就是我们基本的态度。我们现在看起来还是对的。后来托洛茨基也表示这个意见,与我们完全一致。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托派有两种错误的倾向。一派是陈独秀,他从监狱出来,变了。在监牢,我跟他斗争,证明他的思想错误,在支持抗战行动上表现出来。他跟我们不同,他也主张支持国民党领导的抗日战争,这跟我们一样,但是我们反对国民党的抗战政策不彻底,尤其对于人民继续压迫,人民没有自由。陈独秀跟我们不同,他主张不要批判国民党,我们也无条件去批判蒋介石。他是右倾机会主义者,那时他已经放弃了革命的立场。他害怕批评国民党。这就是我们的文件表明的,关于陈独秀的我们有好几个决议。第二个倾向,就是托派中的郑超麟,也是个老托派同志和老党员,他是另一个极端。他因为蒋介石领导的抗日战争,他说这个战争不是革命的,我们则说有进步性。他说蒋介石同日本天皇是一样的,两方面都是反动,所以他主张我们对抗战应该采取失败主义。这是极左的。这一倾向很危险,在那时候,如果在客观上,我们是拥护日本人,赞成日本侵略,因为必须首先要打倒国民党蒋介石,他已经领导抗战,这样就等于做汉奸、做叛徒。所以我们反对,我们反对这两种倾向,我为此起草的决议案,是绝大多数同志支持的。所以托洛茨基的政策是正确的,也就是我们所代表的。后来,在日美战争发生的珍珠港事变后,王凡西又是个失败主义者,我也批判了,我们批判他,尤其刘家良最多文章批判他,他也是一种极左派。因为日本进入了中国,我们怎能够对日本战争我们要采取失败主义。我们采取失败主义等于帮助美帝国主义。对这件事情我们是正确的。有很多文件,争论得很厉害。结果,陈独秀离开了托派。王凡西和郑超麟也出来组织一个小组织。所以托派分裂了。不过,他们出去的人很少,几个人。这是第二件大事。

 第三就是和平后,托派对于和平后采取什么立场?和平后,我们的政治立场是反对国民党的专政,人民要自由,我们重新提出要有国民会议,解决国家的问题。《求真》同《青年与妇女》都发表这些意见,托派的政治立场是正确的。

   

 

 

最后,是国民党同共产党的内战,引起共产党后来夺取政权。我们起初批判共产党机会主义政策,它等于投降,在中日战争中,它投向国民党,它拥护三民主义,拥护蒋介石这个领导,没有重要地批判,所以我们批判它。和平后,共产党还想跟蒋介石建立联合政府,这是机会主义,和平后,情形很好,中共如果是个真正革命的党,它可以很快的发动全国的工人农民走向政权,但是要跟国民党合作,直到蒋介石把周恩来这位国共和谈代表赶走了,才逼得毛泽东增加反抗,因蒋介石已经发表宣言,要拘捕毛泽东、朱德。我们批判这些。另方面,我们攻击国民党发动内战,牺牲人民,这就是这时期我们对两方面的批判。我们主张共产党应该直接夺取政权,组织苏维埃,这是我们的立场,我们认为国民党应该打倒的,这是我们的立场。但是在这时期,我们托派有一错误。我们的错误就是,因共产党用这样纯粹的军事手段,不发动民众,不能够得到政权,原则上是对的,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就是第二次大战后造成的整个国际形势,特别是中国的局势,是非常的特殊,所以中共虽然实行机会主义,它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条件下,走上了政权,我们后来检讨,我们对这一点,没有估计到。这是我们的一个教训。关于这一点我还要说的,就是在国民党统治二十年当中,托派对于重大事变的政治态度和政策。我们现在来回顾,我们是对的。共产党就不同,是机会主义的,一时是冒险主义的,所以,这与我们不同。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托洛茨基主义正确,不能够成为一个群众的党,领导工农走向政权呢?这是一个历史大问题。我写了小册子解释,就是托派在国民党底下,被压迫得非常厉害,例如1932年,陈独秀和其它的同志被捕,在上海的,在全国的基础上,我们当时在城市内的基础,尤其是在上海工人中,我们可能很快的发展,成为一个大的党,但是陈独秀和我被捕,所有的干部30几人被捕,所以没有办法。这解释了托派不容易发展,是受各个时期统治者的压迫破坏太厉害。

 

(十六) 对中共统治政策的批评和我们的立场

 第二件事,是毛泽东派走上政权后,托派的政治主张,在这点上,我们也要根据那个大的事变来看问题。起初是一般的,我们对毛泽东的共产党取得了政权,我们怎么样看法?第一,他是个机会主义者,斯大林派,为什么能够夺取政权?什么样的客观原因?什么是它的主观原因?以及这个党当时的政策,它的组织上政策,它的措施,以及它的前途。最后,就是我们的态度,这必须要有一种很严肃的分析。关于这方面,我在195111月做了一个很认真的研究,写出了《关于中国局势的报告》,这是我给第四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的报告,中国的托派同志是完全赞同的。我在这个文件内就做了分析,认为中共能取得了政权的客观和主观的原因,一是蒋介石政权的绝对腐杇无能和崩解,二是美帝最后抛弃蒋介石,三是中共力量在内战,尤其是抗战中的壮大,四是苏联对中共的援助(详见十月书屋出版的《彭述之选集》第3)。跟着,我指出它的前途有三个,多半是东欧国家的道路,就是走向变态的工人国家,这是斯大林主义的表现。事实上,毛泽东是跟着斯大林当时的东欧国家的道路走的,我指出这个前提部份。我们的态度,我的报告后面提到,我们支持毛泽东政府所采取的一切正确的措施,同时,我们指出他们的不够彻底,我们指出应该没收土地给农民,没收所有资本家的财产归国有,没收帝国主义在中国的财产归国有。

 另一方面我们指出,工人农民没有自己的组织,完全是被官僚控制,我们主张工人农民兵士都要组织苏维埃,来管理国家,然后才能建立一个健康的工农政府,工人和农民的政权,这就是我们的态度。我们这个态度很清楚,是一种马克思主义的。关于这一点,我在1954年给瑞士一份托派的报章写了一篇文章,我更简约地叙述了我们托派的政治见解,在这篇给瑞士的托派刊物发表的文章中,我更具体地批判和分析,我们一方面支持中国政府反对任何帝国主义,尤其是美帝国主义要摧毁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们参加抵抗,这是我们的态度。要有一个真正的工农兵的苏维埃政府,我第一次指出,中共如果不走这条道路,而走东欧的道路,将会有一个政治革命,这是我1954年第一次提出来,是我们托派的意见。

第二件重要的事件,是共产党在1955年开始农业集体化,要农民参加生产合作社。关于农业集体化,我们支持,但是毛泽东的做法,我们反对。因他强迫农民参加。那时香港的托派同志,写文章批判这件事情。我们表示这是一种列宁对农民的态度。1957年,毛泽东发动大鸣大放运动,就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我们一位同志写了一篇文章指出:一方面,如果它真是要解放人民的思想自由,这是对的,但是毛泽东不是这样,他是要利用这个大鸣放来查出那些反对派,引这些反对派连同中共自己的党员说出他们的真心话,说是「引蛇出洞」,然后加以打击,当作右派,拘捕了几万人,开除了几万党员,所有批判中共的人都受打击,我们认为这是个阴谋,事实是如此。这是我们对这件事的态度。第三大的事就是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这些是中国事件中最大的事情,那时有5亿农民,要他们一下子参加公社,这使全世界都震惊了,全世界的舆论都很惊奇。因为这实在是非常重大,在历史上是没有的。所以,我写了一篇文章,但在我们托派内也有人赞成毛泽东的人民公社,是史瓦贝克和李福仁,中国有苏达同志是赞成的。他们支持人民公社,不加批判的拥护。那时候,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内也很烦恼,形成二派,由纽约和洛杉矶两地的成员所分别代表。所以,杜勃士就要求我写一篇文章。我写了一篇文章主要是批评人民公社、农业集体化,我根据列宁、恩格斯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以及第四国际的过渡纲领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俄国的历史事实和经验,东欧的经验,我全部的做了一个检讨,批判毛泽东的这种人民公社是一种冒险主义。我从理论上,历史的经验上,根据俄国的先例,给毛泽东一个批判,给人民公社批判。这种冒险主义必然会失败,我预先指出要失败。例如,公共食堂,我说这是行不通的,这是起码的马克思主义者都应该懂得的,物质生活落后,怎能够把家庭完全不要,吃饭到公共食堂?就是美国革命以后也办不到!还要等一段时间。这是非常幼稚的,没有知识的,一定会瓦解的,公共食堂要取消的,那时还没有取消,当我说这个问题时。后来,没有公共食堂了。原来公社是一个失败,后来又恢复到生产合作社。我相信我这篇文章,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是对这个问题最精细、最正确的分析。这也是托洛茨基主义的政治观点。后来,事实证明,我们的分析是有预见。对落后国家,托洛茨基主义应该研究。所以,这篇文章刊出后,把史瓦贝克和李福仁两人打垮了。所有的同志支持我们的意见,纽约的同志社工党的领导是完全支持这个见解,而且给他解除了一个麻烦困难。其它的国家,像日本的Yamayiqi,他就最赞成我这篇文章的分析。当然,没有人不赞成托洛茨基主义的意见。第三件,最后的一件是文化大革命。我给中共党员的公开信,在明报月刊刊出,还有许多文章讲解文化大革命。我在1967216日《给中国共产党党员的一封公开信》(见同上书)中,提出一个斗争纲领,我们的态度非常明显,我们反对毛泽东用这种办法排斥异己,排除反对派;打倒了刘少奇,林彪又来了。这就是我们正确的立场,我们批判反对派刘少奇,但是我们指出刘少奇有的政策,比毛泽东是有建设性的,代表温和改良的。我们支持这个温和派改良派,同时批判他不足够,这就是我们的态度。像我们对俄国的赫鲁晓夫批判,我们支持他的非斯大林主义,但另一方面,我们批判他不够彻底。最后,我们反对批林批孔运动,我们的《十月评论》有大量文章评论这些事件。我分析,研究中共的历史是很重要的。关于批林批孔,是毛派的作为,涉及一些中国重大的历史问题。

对于中共这个政党和政权的分析,我写了一篇《关于中共的胜利及其政权的性质──政治革命,还是民主改良?(见同上书)这是比较全面的分析。虽然不像托洛茨基写的《被背叛的革命》那样详细,不过,一般是那样一个新的分析。这也是因为史瓦贝克和李福仁,写了文章,他们认为毛的党,中共,不是斯大林党,毛的政权不是斯大林主义的官僚政权,中国实行了纯正的革命。他们是把中共美化了,这就是一种投降毛泽东主义的思想,这是基本的问题。这个问题起初在社工党里,他们的文章发表使得社工党的领导层很麻烦,因为他们不很懂得中国的情形,不知道怎样答复他俩人。所以杜勃士要求我写篇文章讲解。所以我就批判史瓦贝克和李福仁,完全是根据他们的文件来批判。在托派来说,是对毛派、毛政权和托派的基本政治革命纲领的一份文件,是最基本的。我们现在根据这个纲领,视为对毛派的政治革命纲领。

总而言之,这是一份很重要的托派文件。因它表示托派对中共的政权和前途,托派的基本的政纲,提出政治革命,表现托派是非常有原则的,根据马克思主义,不是随便反对和随便赞成。像托洛茨基提出苏联要有个政治革命,他是根据理论和事实的分析,从这点上说,我们是一样的,我们继承托洛茨基。

 指出托洛茨基运动在中国所经历的,这四十六年,托派对于中国问题的政治主张、政治分析是有文件写出的,还没有另外一个国家的托洛茨基派有这么多的文献。因中国的事件发展得复杂,完全不同。一个斯大林党掌握了政权,又是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所以,我们对整个运动的发展,做出了我们的思想贡献、正确的贡献,我认为我们是对的。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有人能否定我们或是有理据批判我们。此外,中国托派目前对于中国的问题是有有系统的分析,并坚持主张的。

 

(十七) 中国托派对几件世界大事的意见

我们中国托派对于世界的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对于世界大事的意见也有相当的贡献。例如对古巴问题,我有两个文件,196061年,卡斯特罗刚刚走上政权,我对他的分析。一方面,他建立的政府是革命的,但同时又有点危险,因为他国家太小和孤立。在美帝国主义压迫下,可能要堕落,尤其在苏联的援助底下会官僚主义化。我这个分析,第一次我写了篇文章,第二次,1961年我给国际委员会写了一个决议草案,我们的分析,到现在还没失效,事实上卡斯特罗是完全跟苏联走向官僚化。

第二件大事,就是阿尔及利亚,她同法国帝国主义,经过了多年的战争。我曾经发表过意见,提出阿尔及利亚应该走怎么样的道路?我这个政纲性意见包括在《白恩斯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劳工联盟往那里去?》一文内(见十月书屋出版的《彭述之选集》第四卷)()。因这篇文章提到古巴问题,提到阿尔及利亚的问题,提到统一问题,这是我对国际问题比较重要的问题的文件。我对古巴的意见又重新分析,为什么古巴走上政权和向社会主义道路发展,我说得更详细。也说她的缺点。对阿尔及利亚有我提出的政治纲领。因为对阿尔及利亚,我认为,那时白恩斯是极左教派主义,所以,我就批判他。我提出一个纲领性文件,这也许很重要,对于国际问题,阿尔及利亚很重要的。

[: 该文指称 「阿尔及利亚的一切革命者必须团结起来,以现时获得的政治独立为基点,制定一个马克思主义的政纲,再进而动员工人群众及一切贫苦的农民继续进行斗争,为撤退法国驻军和取消它的经济特权、为彻底解决土地问题和实现产业国有化、为争取工农的民主权利,和建立工农兵委员会和工农政府而斗争,以此把阿尔及利亚推上社会主义道路----这便是我们对阿尔及利亚所应采取的路线,并以此为批评本.贝拉政府一切措施的标准,和鼓励一切革命者去形成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党,继续进行斗争的方针。」(见该书第242)

第三件事就是关于智利1970年开始的革命,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个重要的意见。我曾经写了封信,给国际的执行委员会。我在1971年就主张智利要成立工农兵苏维埃,否则,这革命一定会失败。因为只有成立苏维埃,才能够使军队兵士,跟军官隔离起来,才能避免战争。我在《导论》中也提到。这是托派对国际运动的贡献。对于葡萄牙,我也有不同意见。我主张葡萄牙应成立工农兵苏维埃,不能专靠立宪会议。不过,这事现在还在争论。中国托派对于国际运动重要事变有其主张和分析。所以,我可以说,中国托派,从托洛茨基主义的运动,从思想来说,是坚强的支部,我们特别的自豪。当然,我们的组织非常小,这并不是我们的主观错误,而是一个历史问题。托洛茨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创造了有系统的思想,但是托洛茨基不能在苏联活动,苏联的托派同志们被摧毁了。所以,我们是可以解释的。

托洛茨基主义运动的发展、挫折、失败,处境是非常艰难的,但在政治上,是表示了托派的一种可以说是最深刻的,最广泛的意见。政治立场证明是对的,在世界的托洛茨基运动里面是不多的。

 

 (十八) 回顾在中共中央宣传部的工作

访问者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第二次革命中中共宣传部的组织。当时宣传部是我负责的。在192425年是没有的,从前宣传部是有的,虽然没有机构,也就有个人负责,没有正式成立一个机构。我回来后,因我被推举为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会要我负责宣传部,所以就建立了一个宣传部的机构。是一种独立的,单独的,有一个负责人。我是宣传部部长。组织了一个宣传委员会,可以大家讨论关于宣传出版工作。因宣传部工作很广泛,要领导出版两个刊物《新青年》和《向导》,我要负责。这些刊物是对外和对内宣传。还有对内的教育工作和办党校。所以要有个宣传委员会来讨论。宣传委员会就是我、瞿秋白、蔡和森。但是蔡和森后来去了莫斯科作代表。剩下我和瞿秋白,我们宣传委员会有陈乔年秘书,我们开会讨论。有两份报纸和两刊物,我是主编,陈乔年是助手。所以,我们主要工作就是出版。有党校组织,很忙,没时间教育,因革命发展像狂风暴雨般急速!上海五百党员,连青年团员一千多些,一年后便一万多。所以我们人手不足够。教育工作做得非常不够。不过,我们也做了一点宣传工作。

第二个问题是我和瞿秋白。这问题很复杂,因有许多外国书籍,老是说彭述之与瞿秋白有仇恨、有冲突。我这个人从来不同人争,我对于同志是采取一个正当的态度,我们同志间工作,政治上意见不同,也没关系,可以讨论。我是依照布尔什维克的传统,我懂得列宁的布尔什维克党思想,我自己参加过。所以我是采取这种态度。我跟任何同志没有成见,我看他的思想,看他的工作的成绩表。对瞿秋白也是这样。瞿秋白在莫斯科有一年和我在一起,他的俄文很好,比我强,但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机会主义思想。1923年回国,和陈独秀参加第四次国际代表大会一起回来。他回来,党叫他编辑《新青年》。他写了很多文章,但是他的文章有个很大的毛病,因我也懂俄文,他把俄文翻译出来算是自己的,写上瞿秋白的名字,我看不起此事,我认为不忠实,尤为重要的,他在上海大学当教授,他讲唯物史观,他把布哈林的那本唯物史观翻译出来,后来,翻译本印刷出来写的是瞿秋白着,没有说是从布哈林的书翻译的,非常不光彩。

 

(编按: 原有录音带说到此为止。忆述和录音历时15天,从197611日至同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