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利维亚:停滞的转型

韦伯尔(卫众译)


 

跨国公司总是在制造争端,由此积累资本,少数人手中财富的聚敛无助于人道精神…。 我可以断定资本主义是人道主义的头号敌人。” ――总统埃沃•莫拉莱斯, 2007522日于玻利维亚科恰班巴的演说,转自美联社。

 “我们将纠正言论,去掉与实际行动无关的粉饰… 这一年( (MAS)社会主义运动党政府的第一年)没有一项措施影响到玻利维亚中产阶级甚至上层阶级,我们一再重申,莫拉莱斯政府承认私有财产所有权,尊重宗教自由,鼓励正当的商业活动, 确保教育和保健领域的私人参与。” ――副总统阿沃若•加西亚•里内拉,200751日于科拉林. 阿根廷报。

 “我们希望资本主义具有较大的国有成份。” ――副总统阿沃若•加西亚•里内拉,2007520日,科拉林。

 

 

 

2006年十月召开了第十九届玻利维亚全国工人代表大会,会议讨论纪要产生了一份深刻触及玻利维亚急进劳工传统的重要文件。档将其国内的当前情况放入苏联东欧集团的“现实社会主义”垮台后的全球资本化的更广的参照系中,其参照量有: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在全球规模上的扩展,当代中国资本主义剥削的迅猛步伐,持久发生的大众失业的新现实,以及由于70年代“资本主义黄金时代”的结束和新自由主义的蹿起,世界各地的工人阶级所遭受的冲击。

乍看之下,由于“大多数---66%---的劳动力都从事于非正式部门的工作,包括数以千计的微型公司,这些公司规模小而且通常是违法的古柯贸易。”(转自经济情报,玻利维亚概况2006)该工人代表大会意识形态立场看来似乎是不相关的。然而,工会的影响远远超过其正式会员, 在科恰班巴更是这样。

90年代后期开始,科恰班巴的工会使得他们打开其中央工会办公室的大门,面向外围组织,穷人网络,水资源维权者,失业人员和其它人。2000年的水源争夺战爆发时,工会办公室成了维系着城乡联盟反对水源私有化的中坚社会运动组织“大联盟”(Coordinadora)的家乡。

玻利维亚工人联盟领袖,鞋厂工人奥斯卡-奥利弗是这场运动的主要发言人,并且是这十年初期玻利维亚左翼势力的卓越人物之一。(见汤姆-刘易思同奥斯卡-奥利弗的谈话,科恰班巴!玻利维亚的水源战争,南端出版社 2004 121

工人代表们有力的论证了新自由主义模式(资源和服务私有化,市场至上和”自由贸易”崇拜)加剧了玻利维亚经济作为原材料(20世纪大部分时间是锡,近年来被天然气取代)生产者的新殖民主义特征,深化了国际资本对经济上最重要生产部门的渗透以及随之而来的控制,导致了前所未有的高失业率。他们指出,1980年代,私有化和“无竞争力”工厂的关闭使得超过十一万的工人和矿工丢掉工作。

与会工人代表指出,当前时期的另一个突出特点是,冷战后美帝国主义与其同盟在阿富汗,伊拉克,巴勒斯坦和巴尔干半岛等地区上演的持久战争活动。面对这样的形势,档认为国际工人阶级面临两个可能:野蛮战争的加剧和群众社会状况的恶化,或者社会主义革命的决定性胜利。

051218日埃沃•莫拉莱斯以53.7%的选票当选总统后,现任社会主义运动党政府于061月开始施政,会议认为,在玻利维亚的环境下,该政府不是获取这样决定性胜利的工具。其实,莫拉莱斯政府倒是象征了民粹主义的意识形态复苏。

会议制定的四个战略准则强调了工人阶级的自治独立和积极进取的行动,这四个准则是:为了阶级联合;为了革命的领导;为了一个属于工人的政治工具;以及为了社会革命。

传统和冲突的遗产

会议文件的特点是革命意识,它代表了持续塑造着当代玻利维亚的激进改革主义的两个主要反叛传统之一。 不只一个例子表明,关于20世纪玻利维亚好战的工会主义的记忆仍然活跃在21世纪头十年的新工作场所和小区环境里。

玻利维亚工人运动开展于1880年和1952年全国平民革命之间,由革命马克思主义、工团主义和反帝国主义的强大意识形态主导。在二十世纪的大部分时间,玻利维亚劳工运动以其战斗的独立性,激进的意识,和不受制于国家公司化束缚的相对自由而特立独行于拉丁美洲。

1952年由矿工主导, 工人们尝试把革命引向革命社会主义但未能成功,1964年到80年代初工人同一连串军事独裁作斗争,而且在1982年选举民主的恢复上起了领导作用,尽管他们企求的是超越自由民主并激发起一个社会主义过渡时期。 

尽管在1985年到2000年间玻利维亚工人阶级,尤其是矿工,遭遇了一系列难以想象的失败,但是他们的革命马克思主义传统随同他们进入主要城市贫民区――尤其是位于首都拉帕斯边缘的厄阿托贫民区――的全新组织环境中,也进到了科恰班巴省的査佩尔古柯种植区。

厄阿托是一个八十万人口的棚屋镇,82%的居民自认为是原住民,许多拉美人认为它是西半球最革命的城市,0506年间我在那里参加了许多会议。有些80年代中期迫于生计安置到厄阿托的前矿工们尽管带着职业性的憔悴,在公众会议上,他们对全球资本化的当前事态和玻利维亚的国内社会力量平衡作出犀利冷静的马克思主义分析,他们这种介入会议的方式给我以无以复加的深刻印象。

前矿工们然后会就他们认识的厄阿托群众运动最佳斗争途径做说明,目的是推动本土自由和社会主义解放斗争。然而前矿工们决不只是讲台上的权威。他们常常是最先达到和最后离开抗争政治军事强权斗争前线的人。

我确信,这种底层工人的好战的激进文化传统,即使在新自由主义经济调整的可怕扭曲冲击下它暂时疲软,但却一直传承了下来。面对新的现实和促进工人阶级团结道路上的巨大障碍,工人阶级的斗争必须调整自身。

当代玻利维亚激进主义下面的另一主要传统与玻利维亚的历史渊源更深,实际上是同反殖民主义抵抗的前共和模式深刻相关的。 这个传统就是延续几个世纪的反对殖民主义,反对1825年玻利维亚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内部殖民种族关系的抗争和本土激进主义。

如历史学家布鲁克莱森所写:“1781[艾美拉土族英雄]图帕克卡塔里围攻拉帕斯整整六个月的故事, 仍然是纠缠着玻利维亚上层阶级的噩梦。她也许还应该指出,在种族化阶级划分的另一边,同样是这些故事,在近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激励了当代土族激进分子在城市暴动,在乡村封锁道路。 当卡塔里因1781年的暴乱被处以四马分尸的极刑时,他警告殖民者说,他将会“百万倍的卷土重来”,而最近的反叛领袖们就自视为这种卷土重来的一部分。

虽然在上两个世纪中某些时期革命马克思主义和本土反叛运动曾联合抵抗资本主义和种族压迫,但这两个传统间关系的紧张和竞争并不少见。

于是,2000年到2005年间左翼本土斗争的反资本主义、反帝国主义和本土解放浪潮所具有的互补性成了特别突出的范例,表明这种团结可以产生的力量。左翼本土力量奋力反对自然资源私有化,当军方无情地镇压国内手无寸铁的示威者时,他们置身于前线,并设法赶下了两个新自由主义总统:贡萨洛•桑切斯•德洛萨达(0310月)和卡洛斯•梅萨(056月)。这一切为埃沃•莫拉莱斯和争取社会主义运动(MAS)的激烈对立而又复杂的选举胜利打下了基础。

这个时期,尽管在无数的左派团体和本土组织之间存在着明显差别,但对多元化自由的一种共同义务是广为接受的。在动乱的巅峰时期――0310月和056――他们一致的集体行动的力量是极其明了的,当时,成千上万的本土农民,非正规经济里的劳工,矿工,靠福利年金过活者,失业者,教师,学生,医务工作者和许多其它人占领了拉帕斯的每一条街道,要求在经济、国家和社会组织方面实行根本变革。

不幸的是,第三个影响玻利维亚极端主义的传统多次伤害头两个解放计划。它就是民族民粹主义,多年来,它呈显各种形式和不同内容,但同1952年的国民革命及其政党革命民族主义运动(MNR)联系最为密切。

该革命达成了矿产国有化,大规模的土地改革分割了大农场(大土地持有),并取消了恶名昭著的包衣制度,在这个制度下,本土农民劳工必须要为地主及其家人和监工提供个人服务,才被准许在庄园中耕种一小块土地。在革命的最初几年,这场矿工领导的劳工运动要求实现财产关系的全面社会主义化,以及工人对矿产及其它资源的掌控制度化。

起初,由于大众运动的压力,革命民族主义运动党被迫制定颁布重大改革措施,然而那以后,革命民族主义运动党立刻利用美帝国主义的协助攻击工人。同新吸纳的农民组织――被最近的土地改革招安的组织――结盟,革命民族主义运动党开始反转革命果实,把军队重建为镇压矿工的工具。

1956年,引进了一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支持的经济稳定计划,通过1964年的右翼军事政变,当局发展出一套精心设计的分而治之系统, 用来处理城乡各个大众区域,压制其最激烈的部分的同时,整合这样一部分人,这些人可以通过合作关系和符合行政当局意图的利益分配而整合起来。

尽管2000年到2005年间左翼本土斗争反叛浪潮的主流似乎在相当程度上从民族民粹主义的包袱中解脱出来,他们还是未能形成一个能取得政权和推进社会主义本土解放的综合性的革命计划。社会主义运动党作为唯一跨区域连接内部各民族的政党,加上其农村道路封锁和街头示威时期同议会外活动团结一致的早期历史,此时正好填补了这个真空。

但是自2002年来,社会主义运动党稳步转变成为一个温和改革的党派,为赢得选举而讨好城市中产阶级。这一点再明显不过的证据是:200310月和200556月的反抗动荡中该党扮演极小的角色,在20042005期间MAS同卡洛斯•梅萨的新自由主义政府暂时结盟。

如今情况越来越明了,社会主义运动党重塑了民族民粹主义遗产,将其炮制成适合二十一世纪现实的新杂烩。政府接纳了一些本土解放运动用语,这些用语发展于早期群众斗争但把其本土焦点同面临本土人民的物质现实分隔开了。

玻利维亚的原住民――他们是城乡劳动阶级的绝大部分――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经受着无孔不入的种族压迫和阶级剥削,尽管事实如此,但社会主义运动党政府断定,在50100年的时间里,这个国家要过渡到社会主义是不可能的。

与这个政府论点――即众所周知的“安第斯-亚马逊资本主义”――平行的组成部分,本土解放运动,已经成了它过去的自己的贫穷版。按副总统加西亚-里内拉的世界观,本土解放运动业已简单地意味着本土民族资产阶级或者说“安第斯-亚马逊”资本阶级的产生。两相比较,很容易让人认为它同非洲国民大会(ANC)下的南非后种族隔离的作法相似。

加西亚-里内拉立论的假设是,玻利维亚必须经过一个五十到一百年的发展阶段,在这个阶段资本主义生产力会发育成熟。今天本土占多数的各个小资产阶级部分将成为明天的民族资本家,在这个意义上,这就是“安第斯-亚马逊”资本主义…换言之,这是一种对本土人民有利的资本主义。

副总统的这套理论主要来自20世纪初第二国际的经济进化马克思主义,并经过了旧玻利维亚共产党的疲弱战线的筛选。按照这个观点,民族生产力还不能够帮助社会主义;一个本土资产阶级的形成将是这个革命的成就。

因此,新民族民粹主义排除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可能性的同时,接纳了淡化的本土自由观。争取社会主义运动党借用了革命民族主义党的1950年代分裂人民运动的一些策略:控制最重要的社会运动组织,遏制普通民众越过温和改良严格标准的行为,甚至镇压那些不愿意服从民粹主义限制,和服从国家二等地位的工人和农民。

简要地概述20061月以来主要政策发展,以及梅蒂亚卢纳(“半月”区)各部分――潘多,本尼,圣克鲁斯和塔里哈――里面的右翼自治力量的运转和仍在开展的民众斗争,就可以提供莫拉莱斯政府统治下的新玻利维亚现状一份比较清楚的画面。

国有化一切, 国有化乌有

200651日,争取社会主义行动党政府的最被期待的政策措施宣布了:天然气和石油“国有化”。玻利维亚拥有南美第二大天然气储备,已探明的和可能的储量仅次于委内瑞拉。在五月节事件的几个星期内,显然可悲的是,却看不到这条宣布国有化的28701号总统令有任何实际的国有化行动。

        莫拉莱斯政府诱导公众相信,这条法令建立了新的特许开采权利金和税收体制,82%的利润将归国家所有,仅仅18%由私营公司所得。事实上这个82/18开的算法只是个过渡政策,目的是强制跨国公司在180天内和政府签订新的合同,不然就得放弃玻利维亚地下的巨大财富。新合同将会允许谈判以便总是提醒人们,维持这种短期82/18配比关系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难,而国际石油巨头们在新的合同之下应该会作的更好。

在似乎是无休无止的延迟之后,200610月,被右翼反对党指责为腐败,无能和低效的莫拉莱斯政府终于和12个外国石油公司签下了44为期30年新合同。政府还设法搞定一些新协议, 以高于前任新自由主义政府所签定的价格, 出口油气到最重要的市场巴西和阿根廷。

19982002年间,天然气出口给玻利维亚带来了大概2.32亿美元的收入。2006年,由于暂时的高税政策和新合同生效,政府获利达16.5亿,并预期在2007年达到20亿,到2010年达到40亿。

由此,跨国公司对玻利维亚自然资源的纯粹掠夺和十足剥削至少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政府在天然气这块蛋糕上获得较大的份额――是中期还是长期规模的,随世界市场不稳定的天然气价格而定――让国家可以拿得出钱投入各社会项目,尽管在任何有意义的规模上还不见有行动。

但更合意的税收制度并不就等于国有化,而且在这方面,甚至莫拉莱斯政府的改革措施远不及紧跟着1952年革命之后的几年采取的措施。跨国公司仍然控制着石油工业;国有石油公司YPFB仍旧缺乏资金因而无能力开采或生产;玻利维亚继续被迫进行着初级商品的出口,由于没有附加价值,现在的高价将不可避免的在某段时间后下跌。

如卢尔-日巴奇指出的:

“碳氢化合物未能国有化的问题出在国有公司YPFB的重组…并不是真的。 新合同要求YPFB不投资、不承担风险和责任,仅监督碳氢化合物公司…。 同阿根廷签订的合约提高了输送到这个国家的出口价,对巴西燃气出口提供了耗能多的圣保罗工业带近30%的能源供给,这两者将为玻政府带来可观的收入增加,但是也巩固了不经加工的天然气出口。实际上,这会带来巨大的短期利益,但是时间长了会引发问题。”

不管莫拉莱斯政府的天然气政策有什么严重的局限性,政府的新矿业政策相比下只会更加糟糕。在200512月选举前的准备阶段,莫拉莱斯许诺恢复在80年代中后期采矿业私有化时荒废的玻维利亚国家矿业公司。实际上,在安第斯山脉的西矿区,莫拉莱斯政府反而去推动跨国公司和小资产矿业合作社的特权阶层部分达成“风险分担”合约。

玻利维亚也是穆通(Mutún)的故乡,穆通是世界最大的铁矿藏地,位于山塔克鲁斯的东部低洼部分。莫拉莱斯政府与印度巨头金达莱(Jindal)钢铁粉末公司达成了从2007年九月开始开采该铁矿的协议。莫拉莱斯强调这项新计划将带来约2亿的年税收,但有一部分经济学家们认为此协议的条款造就了一场对玻利维亚资源的真正的掠夺,同时也又一次错过了重建玻维利亚国家矿业公司的机会。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这样的一个商品繁荣中,这个繁荣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中国经济的庞大扩张而推动的。举例来说,2006年镍、锡价格飙高了18%,而中国在2006年国民生产总值增长达10.7%的情况下,预计20078%GDP涨幅。

金属商品价格的力量使得西部高原的国企矿工与合作社之间的斗争愈演越烈。应用前面所述的革命传统,前个团体希望重新国有化采矿工业并把控制权交到工人手中。后者则要向跨国资本看齐,进一步私有化国家矿业公司还控制的那部分矿业。

200610月初,紧张气氛弥漫整个婆所科尼锡矿,锡矿位于欧鲁若区乌努尼小区附近。先是合作社攻击了国有矿工,紧接着发展为双方使用炸药等武器的两天血腥战斗。十月五日和六日两天,至少造成了17人死亡和多人受伤。政府因未派出军队维护和平而广受批评。

这些事件的发生清楚表明了社会主义运动党政府与合作社之间是多么的密切一致。这一点最清楚地体现在国家矿业和冶金部长沃尔特-维拉罗身上,事实上,他是合作社高层联合会的一个前任领导人,甚至在其矿业部长任内仍旧是一个合作社的注册成员。

        17人的死亡迫使政府更换了沃尔特,并在有关其矿业意图的措辞上加码。莫拉莱斯又一次宣布该工业将被国有化,但除了Vinto锡冶炼厂孤立个案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国有化行动。

不幸的是,‘经济学人’杂志的驳斥似乎是对的:“10月份[莫拉莱斯]说这是矿业[国有化]的转折点。莫拉莱斯鼓动群众的口号是‘玻利维亚资源用于玻利维亚人’,然而对于他来说,有时候象征手法和漂亮言辞比实际行动要强悍得多。” 事实上,‘经济学人’杂志的信息科最近就一个投资者冷淡的主要气氛作了报导:

“在面对矿产资源的征用和其复杂性的时候,玻利维亚矿业部门的投资者并没有表现的如预想之中的不安。由于玻利维亚所有的矿产品价格坚挺,该部门正处在大量私有投资兴起的边缘。2006年前九个月以来开矿能力的增强显著提高了矿石出口的数量和收入。在比较坚挺的价格和主要矿物――锌、金、银、锡――的输出增加的操作之下, 整个矿产业的生产总值到了92.9%的年增长幅度,高达8.165亿美元… 政府已经暗地里保证,无论它在公众场合发表什么言论,都不会做不利于合法运作且信用良好的公司。外国矿业投资者们相信,政府即将宣布的矿业规章修订案不会是法律上严厉的也不会作充公式的征税,因而正在加紧推进他们的工程。

莫拉莱斯政府还宣布了收购一个意大利电信多国公司的51%股份的意愿,目的是把ENTEL重建成一个国有公司,但至今这也只是一个宣布。没有采取任何确定的行动。

由于篇幅有限,在这里不能对它们作评论,社会主义运动党的经济政策也有类似的深刻局限,受限于它对中央银行自治的承诺,财政紧缩,受控的微量通货膨胀,最低收入的硬性规定和公共部门工资的增加,土地改革的限制标准等等。所有这一切发出的信号是,新自由主义的旧模式在温和改革的本土民粹主义的新莫拉莱斯政府上留下的深刻烙印。

梅蒂亚卢纳的右翼自治党

除了天然气国有化以外,2000年到2005年间人民左派本土运动明确表示的诉求中,最为清楚的是,建立革命制宪大会,深入广泛地挑战种族主义和资本主义剥削,从根本上再建玻利维亚的国家、经济和社会的基础。

而社会主义行动党却以选举规则开始它的制宪会议,这些规则保证富含天然气的梅蒂亚卢拉区的右翼自治力量有资格否决新宪法草案中可能含有的任何革命甚或深入改良的内容。

在试图安抚梅蒂亚卢拉区的资产阶级的过程中,行动党低估了2006年一月的群众革命力量之强大和右翼自治分子的相对弱小。但是由于MAS成功地遏制了玻利维亚群众区域中的大众动员,加之它没有挑战资产阶级的基本经济力量,右派又逐渐开始形成政治力量。

其复兴生动的表现在宪法大会的惨败中。因右派放弃参与讨论长达六个月,使得原本为期一年的制宪过程(20068月到20078月)中断不前。为使其联合抵制制宪的行为合法化,右派势力指控行动党主张独裁,并在山塔克鲁斯城各处举行群众集会,号召梅蒂亚卢纳区自治――那当然意味着资产阶级掌握当地的自然和农业资源财富。

尽管山塔库鲁斯右派的上层领导组织谈论“民主”和“法治”时,他们与委内瑞拉境内的极右势力非常相似,实际上寻求的是为一小部分精英的利益动摇民主和法治。在玻利维亚,右翼自治分子甚至将克鲁赛诺青年团囊括进其社会基础中,这群暴力的白种法西斯青年鼓噪梅蒂亚卢纳上层阶级的种族主义感情,经常攻击那些地区的本土农民和工人的动员活动而逍遥法外。

鉴于制宪大会引发的危机愈演愈烈,驻拉帕斯的阿根廷大使馆担心一旦内战爆发,难民群将涌入布宜诺艾利斯,进行了一项冲突变成暴力的可能性调查。结果认为玻利维亚内战的可能性高达58%

国际危机组织也在20071月就玻利维亚国内冲突升温的危险发表了报告,同时美国国会外交委员会也派人作了关于玻不稳定局势的报告。外交委员会的报告饰以这样一个标题, 其题目的头韵仿佛是福克斯新闻又一次敲响了恐怖主义警钟:“悬崖边的玻利维亚”!

20071月,科恰班巴地区的右翼行政首长曼福德-瑞易斯-维拉要求举行自决公投,使他的地区得以加入梅蒂亚卢纳的自治势力,导致制宪大会矛盾进一步加深。事实上几个月前关于同一个问题刚举行了一场公投,而且科恰班巴人民早已果断的拒绝为区域自治而加入梅蒂亚卢纳集团。

社会主义运动党设法动员了科恰班巴古柯运动和城市联盟的一部份成员向瑞易斯•维拉施加压力,要他放弃举行新公投的诉求。在科恰班巴,民众们封路、在中心广场彻夜集会。然而,面对极右地区行政首长的傲慢自大和科恰班巴城市日常生活里严重激化的种族主义,民众运动迅速增长,很快就超出了行动党政权的控制。

仿效山塔克鲁斯的克鲁赛尔青年团的新法西斯青年组织同各大众团体之间爆发了街头战斗。青年种族主义团体和上层阶级打手一边攻击古柯种植者和城市土族穷人一边叫嚷着种族蔑称,工人人民运动给以有力的回击并要求瑞易斯维拉立即辞职,但行动党官员指责其为反民主的,号召他们的社会支持者鸣金收兵,移走路障,停止所有暴力行为。

城市最终在军事占领下平静下来,在街头混战中双方各死一人。以托洛茨基派大学生为主导的,极左团体建立科恰班巴地区平行革命政府的简单行动没有准确把握好社会力量的平衡,平行政府几乎一宣布成立就湮灭了。在平行政府宣布成立时,行动党成功地将古柯工业和城市工会从冲突中拉出来,尽管在冲突激烈的时候也许有采取这样极端做法的基础,但在动员活动和正面冲突的末尾采取了措施,而此时整个可能性都消失了。

一组因素削弱了玻利维亚的美国传统力量。其中之一就是美国现在受困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帝国主义扩展。尽管国内政治军事精英和民众反对伊拉克战争,还是看不见这场战争的尽头,而这时布什的眼睛好像还落在伊朗上。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会在拉丁美洲及世界其它地区调整作用的衰落也将导致美国力量进一步衰落。

美帝国主义

8090年代美国对拉丁美洲的庞大影响力来自它在这两个金融组织里决定性作用。随着古巴、委内瑞拉和玻利维亚推行玻利维亚式美洲化(ALBA),拉美各国之间反帝合作的可能性有了一般性的改善。

玻利维亚式美洲化是美国大型企划如美洲自由贸易区(FTAA)和小型企划如双边贸易协议,中美自由贸易协议(CAFTA)和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的对立面,并希望能最终替代这些方案。建立有效的反帝联盟仍然有重重的巨大障碍,但这些地区的美国帝国主义力量已经有了明显的衰退。

在玻利维亚,所有这些广泛的因素影响了该国同美帝国主义的独特经历。委内瑞拉有从石油流来的巨大收入,即使它们最终有一天会耗尽,但这个事实开启了玻利维亚的另一条财金线。这笔经济来源足够提供非凡的余地,让这个南美最穷困的国家制定自主经济政策,尽管我们只看到其这方面极少的实际作为。

如今的天然气和金属制品价格高抬推动了玻利维亚经济发展,同时也给当政者更多空间来制定更好的社会政策。美国作为玻利维亚的贸易伙伴, 其重要性的降低,对减少玻利维亚因迎合帝国而易于遭受的批评也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美国的帝国计划在继续着,通过在玻利维亚多面化的“民主推销”活动继续,通过在旧领域中施加其缩小的然而是实在的杠杆作用而继续,这些领域是毒品战争,军事基地,正式及非正式的军事训练及影响,提供援助,有条件的进入美国市场,和对国际及区域金融机构的统治。

前述的外交委员会征求的报告提供了美国政府对莫拉莱斯当局感觉的进一步线索。报告的总体建议是采用一项类似美国50年代对待民族主义革命党政府的政策。民革党被认为是个潜在危险,但最终可以通过协商笼络控制,甚至可以变成为一个控制和吸收来自激进社会运动和底层工人抗争的真正危险的有效手段。保持稳定似乎就是当前执政的目标了。

该报告的作者埃顿阿多-伽马拉写道:“只要危机仍存在,美国就很难在传统政策议程上持续前进。事实上,如果这些紧张对抗的任何一个达到沸点,将会造成广泛的社会动荡和暴力,美国在玻利维亚和安第斯带亚区的商业、能源、安全和政治利益可能会受到威胁。”

另一方面,如果绕过莫拉莱斯的修辞去察看,伽马拉确信无疑的担保,事情没有人们可能想象得那样值得担忧:

 “这些事件都表明,不管他努力塑造的大众形象是什么,莫拉莱斯在很多方面都只是一个传统的玻利维亚政治演员,他在向主要支持者施惠的同时谴责在他以前做同样事的人。事实上,就这个计划接受过访谈的一名世界银行职员声称,尽管莫拉莱斯不停重申反世界银行的言论,该组织和莫拉莱斯政府的关系比任何一个近期的前政府都好得多。”

也许最令人惊讶的是,尽管莫拉莱斯是通过他在查佩尔反帝古柯种植农联盟的领导作用而在政治上崛起的,伽马拉的报告说美国的反毒战争(在这儿)是比较无忧虑的:

 “令人瞩目的,莫拉莱斯政府同意美国毒品强制局的工作人员在新政策下继续在玻利维亚大力开展禁毒,而美国外交人员已经与其玻利维亚同行促成了也许是脆弱的但却成功的工作关系。20069月,美国国际麻醉品监督执法局宣布,为继续获得美国反致幻毒品的协助,玻利维亚必须要在六个月之内达到美国设立的‘基准’。于是在2006年有5000公顷古柯田被根除,以达到其一个基准要求。美国当局同意,莫拉莱斯政府上台之后大大加强了禁毒的力度。”

伽马拉最终建议华盛顿方面继续其“民主促销”战术,重开军事援助,并拉拢阿根廷、智利、巴西的政权向玻利维亚施加压力,让它为帝国主义和亚帝国主义的相互利益而维持稳定。与此同时,“…莫拉莱斯政府应当尽快找到吸收异议的方式,很多异议如今围绕在有组织的劳动力团体周围,这些团体历史上是支持社会主义运动党的。”

 

 

人民斗争

社会主义运动党政府执政的前一年零四个月,来自人民左翼本土组织自治要求的压力还相对较少,本土组织寻求推动社会主义运动党决然地转向左。社会主义运动党里复杂的各个派别越来越多地集中在党内最保守的领导成员副总统加西亚•里内拉周围。因此,政府颁发的实际政策动机和战略经济计划档同他的安第斯亚马逊资本主义观点相当一致。

到目前为止,大多数民众组织,尤其是农村本土组织,将埃沃-莫拉莱斯政府看成是他们政府。他的原住出身大部分源于西部高原的艾美拉土族和查佩拉省的盖丘亚土族,看在大部分普通民众阶级和被压迫的本土民族的眼中,让他带上了无暇可击的文化凭据。

要记住,尽管玻利维亚共和国有62%的人口在2001年的人口普查中自认为是印第安血统,莫拉莱斯却是其历史上第一任印第安人总统。所以,当人民组织被动员起来的时候,它往往去保护政府抵御梅蒂亚卢纳的右翼自治势力。

目前右派变得越发胆大,并在增加它的政治能量。在山塔库鲁斯,右翼力量能够动员到几十万人游行反对政府和支持该区的自治。

在与梅蒂亚卢纳区的资产阶级势力的谈判中,莫拉莱斯政府采用了完全和稀泥的立场,在我看来是个战略错误,因为这给了右派政治力量慢慢在其经济基础上重新聚集力量的机会。如果宪法终于通过,并且如莫拉莱斯政府所愿,议会和总统选举在2008年如期举行,那末很难预料选举的结果。

在许多农村本土组织似乎会继续坚定支持现任政府的同时,武装力量也是一样,但在城市劳动力运动,社会运动组织,以及矿工中,有越来越多有组织的不满表达出来。这类潜伏的矛盾导致200610月的采矿冲突和20071月科恰班巴的城市冲突出现流血结果。

2007年四月,玻利维亚工人中央(COB)宣布将创立一个新工人政党(或政治工具)因为他们认为争取社会主义行动党没有采取措施去击败新自由主义。工人中央(COB)论述说政府的软弱让右翼运动和前总统乔治•奎若加领导的社会民主力量阵线(PODEMOS)有机可趁。现在断言这个新政党的未来还为时尚早。

20075月,教师和医务保健工作者在拉帕斯罢工抗议,厄阿托的公立大学学生在背后鼓动了一系列诉求。西部高原上国营矿工和他们的欧鲁若印第安农民联盟,有可能对行动党政府以外的,社会主义和印第安解放的任何独立阶级的政治活动和斗争起到重要的催化作用。2006年的10月事件显示出他们越来越有组织性,此时合作社份子对政府仍有巨大影响,并保持着动员其民众的深刻能力。

厄阿托是200310月和200556月的大规模抗议行动的民众反抗中心,那里的形式是混乱复杂的。20032005年两个最重要的群众组织分别是厄阿托地区委员会联邦(FEJUVE-El Alto)和厄阿托地区工人中央(COR-El Alto)

对最近以来地区委员会联邦(FEJUVE)内部普通民众思想情感没有足够的调查研究,但是有一点比较清楚,就是至少领导层变得同MAS政府密切合作了。因此,地区委员会联邦(FEJUVE)当前不能像2000年到2005年大部分时间它做的那样,代表厄阿托地区的独立激进政治行动。

依据同莫拉莱斯政府的关系来看,直到最近,厄阿托地区工人中央的领导层所处的形势也一样。但就在2007522日,一个重要的转折在厄阿托地区工人中央的第六次会议上发生于该组织内部。工人们批准了他们的政治声明,叫做‘十月指明道路’,意思同200610月的反抗事件有关。

现在,厄阿托地区工人中央要求通过社会革命、用社会集体财产取代私有资产等必要手段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和社群主义社会。这项声明还指出,现政府的“民主文化革命”政策,即安第斯-亚马逊资本主义,将在跨国公司和寡头政团面前把玻利维亚引向失败。

        十月指明道路档继续述说,厄阿托应当像200310月和200556月显示的那样,继续作玻利维亚二十一世纪革命的先锋和总司令部。由此来看,来自厄阿托的被压迫者将领导社会解放过程。档还论述了行动党政府所谓的民主文化革命并不能将玻利维亚从帝国主义的专制中解放出来,也无法停止对玻利维亚工人的剥削。相反地,该革命只会使玻利维亚的政体设施,法律体制和民主系统继续为资产阶级和大地主服务。

        回想起20世纪早期革命者罗莎卢森堡的洞见,某记者总结‘十月’时这样说,“如果资产阶级的力量和大块私有财产的政体保持完好无损,那末占领总统办公室和取得议会多数也无法服务被剥削者的利益。”它号召工人、农民和本土人民力量面对国家政府,为政治独立而斗争。

当然,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立场会实际操作到甚么程度,还言之过早。然而,在行动党政府的左翼出现了可见的初期骚动,同时,右翼自治力量正在梅蒂亚卢纳地区积聚力量。

本文由《反潮流》首次发表

作者杰弗里.韦伯是《新社会主义者》杂志的编辑和多伦多大学的博士候选人。2000年初次访问玻利维亚,一直积极跟踪2002年以来的事件。

(卫众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