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戰敗之年》評介
瀧山五郎
去年底,內田雅敏律師出版了《出生在戰敗之年:反戰世代的人生》,記錄著自己的人生與不少相關的律師活動。
其中最有趣的是內田進入早稻田大學後參加的學生運動。內田在運動中始終反對左翼派別之間的內鬥。
1967年佐藤榮作首相即將訪問南越為獨裁政權提供援助的前夜,反戰學生、市民們都在準備第二天的阻止行動。但學生運動中最有戰鬥力的全學聯內部三派:中核派、社青同解放派與「結合」發生對立衝突。中核派拷打早稻田解放派的幹部,解放派與「結合」在茶水大學匯集準備攻擊,中核派在法政大學用棍棒、鋼銲武裝待命,雙方各有300名學生在法政大學對峙。內田拚命在兩方之間奔走周旋,說服大家把力量用於第二天的羽田機場阻止佐藤起飛的鬥爭。結果,解放派與「結合」的學生在法政大學抗議遊行一周後收兵,避免了反戰運動內部的一場流血衝突。
第二天,10月8日,羽田鬥爭成為60年安保鬥爭以來最嚴峻的反戰運動。3千名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與兩千名警察在機場入口處的3個橋頭展開搏鬥,造成一名學生死亡、6百多名警察、學生負傷,58名學生被逮捕。羽田鬥爭進一步引發全國的反戰、抗議活動,與日本政府主導的「收入倍增計劃」、「全民中流意識」形成對照。可惜激進的「革命馬克思主義派」與中核派、解放派之間的內鬥不僅沒有停止,反而越演越烈,雙方的死者超過百名。內田很清楚地看到,由於這些內鬥,使日本民眾遠離了左翼反戰運動,遠離了政治。
內田選擇了法庭作為戰場,為民眾、為政治正義服務,這其中最重要的律師辯護案件,是「東亞反日武裝戰線」(1974-75年)的裁判。
武裝戰線最初計劃在橋頭設置炸藥爆破從那須回東京的天皇列車。失敗以後把炸彈投到三菱重工公司,炸死8八、炸傷多人。書評者本人那時聽到這個消息,認為爆炸三菱重工不應該,爆炸天皇列車倒可以理解。現在看來,對比「9.11」事件的惡劣影響,如果武裝戰線真的成功了,那日本的左翼、反戰運動將受到不可想像的打擊。
內田對於武裝戰線的鬥爭方式當然持批判態度,但他更注重於為什麼這些日本青年會選擇這樣的行動。東京法庭缺席審判因為人質事件被日本政府超出法規釋放到國外的浴田由紀子被告,要傳訊關押在東京扣留所的武裝戰線成員大道寺將司。但東京法庭因為大道寺已被判死刑,不允許大道寺公開出面,內田只得在東京扣留所內與大道寺對面。那是一個珍貴的歷史記錄,兩位同世代的反戰份子,選擇了不同的方式,不同的人生。如果選擇律師人生的話,就應該像內田那樣,為正義、和平與人權辯護!
此書中還介紹「華僑青年鬥爭委員會」,說它最先在左翼運動中提示出日本人對亞洲民眾缺乏作為加害者的意識。在日本人中,當然,東亞反日武裝戰線,最徹底地意識到自己的罪過並付諸行動「贖罪」。其實,在它們之前,從1965年以來,就有一個叫「日本鬼工」(意譯自朝鮮語)的組織,清楚地意識到日本與朝鮮、中國等亞洲民族的壓迫、被壓迫關係,參與了援救反戰韓國人金東希等的活動。當時本人也有參與其中,共同參加了東京反戰、全共鬥、東京入管局鬥爭、1970年蘆溝橋事件紀念集會等。
內田也擔任1978年三里塚阻止新機場開放的第8號通道被告團的辯護案件。在30多名被告中,主要是第四國際日本支部與「無產階級青年同盟」的成員,他們在那次阻止機場開放的決戰中,貢獻很大、付出的犧牲也不少。
內田自己很幸慶生活在這個時代裡,以自己的職業為這個時代作見證與記錄。這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傳記,值得一讀。
(趙京譯自日本新時代社《橋樑》周刊2002年2月18日第171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