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巴衝突——阿拉伯人為自決權而戰鬥

                        巴勒特

 


    2001年1月3日晨,消瘦的阿拉法特出現在白宮,面對著記者和攝影記者。阿拉法特承認,他已有條件地接受克林頓總統提出的「華盛頓方案」,用以與以色列商談解決「定居點」問題。這是否能結束長達四個月的暴力糾紛,猶待觀察。

    根據《紐約時報》1月3日所刊消息,巴勒斯坦駐華盛頓代表拉赫曼告訴美聯社記者說:「阿拉法特以積極態度提出我們的立場,而克林頓總統也接受了,現在只需把這些條件轉交給以色列首相巴拉克。這是克林頓政府在其任期即將結束時所做的最後努力,以期取得外交上的勝利。而巴拉克呢,同樣也是他首相任期的最後日子,他正面臨著2月大選,他的對手是狂熱的種族主義者沙龍。

    巴拉克政府也只是示意「有條件地」接受克林頓方案;他派遣資深外交官吉利德.謝爾(Gilead Sher)前往華盛頓去會見國務院官員。以色列的反響已包含在致美國國家安全顧問伯格的文件中,但內容迄未公開。

      克林頓的「和平」方案

    12月20日,克林頓政府提出方案,力圖解決這歷經半個世紀之久的衝突。具有重大意義的倒是:人們所關心的解決衝突方案,能否在以色列大選之前達成協議,如果沙龍贏得大選勝利,毫無疑義,和平前景定將破滅,而新一輪暴力衝突必將開始。

    克林頓的方案是極有利於以色列的,這就用不著驚異了。而對阿拉伯人僅有某些讓步;方案規定建立獨立的巴勒斯坦國,它擁有西岸95%領土以及全部加沙地帶,並要求以色列撤出若干孤立的猶太人定居點;然而較大的猶太復國主義定居區將被合併到以色列,而在別的地方給巴勒斯坦人以補償。方案還讓巴勒斯坦控制著阿拉伯人聚居區,例如在東耶路撤冷、在聖廟山頂(哈拉姆——沙利夫山)地區以及兩個伊斯蘭聖地(即洛克殿宇和阿克薩清真寺)等。以色列仍然控制著西部城區(west wall),看來他們還有權開發哈拉姆——沙利夫山(即聖廟山)下的土地。

    對以色列的讓步遠更重大。巴勒斯坦雖然有了自己的國家,但其國際邊界均受以色列的控制,包括約旦河西岸與約旦之間的全部邊界線。巴勒斯坦領地內各不同部份的連接受到了限制:約旦河西岸與加沙地帶不是連接在一起的,同時出讓給以色列的地段幾乎把約旦河西岸分隔成兩片了,僅在該地區的南部和北部之間留出唯一的交叉連接點。甚至在耶路撤冷城內,阿拉伯人聚居點本應在巴勒斯坦轄區內,現在是彼此隔開的,成了猶太復國主義的汪洋大海中的幾個阿拉伯孤島,儘管情況如此惡劣,但這還不是克林頓方案中最糟糕的條文。

     巴勒斯坦人的回歸家園權

    克林頓的建議中還規定,巴勒斯坦難民及其後裔必須放棄返回家園權,而他們的家園今天都還位於以色列國的邊界以內。這對於所有巴勒斯坦難民來說,是最殘酷也最令人沮喪的事,因為為了被趕出去的阿拉伯人回歸家園鬥爭,為重新得到被搶走的財產的鬥爭,是自1948年以來就是阿拉伯人反對以色列鬥爭中的核心問題。即使克林頓和巴拉克能迫使阿拉法特在這方面作出讓步,但巴勒斯坦人民將永遠不會接受的。如果巴勒斯坦難民及其後裔沒有得到返回家園權的保證,和平就不可能實現。

    早期猶太復國主義者的口號是:「沒有人民的土地,是不給沒有土地的人民的。」這是一個瀰天大謊。巴勒斯坦儘管是土耳其人的一個省,而不是一個獨立國家,然而這塊土地上有居民,而且已經形成了社會和經濟。它的人民是有足以自豪的悠久歷史的。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猶太人和猶太教在伊斯蘭世界裡所享有的生活遠比在基督教世界裡優裕得多。

    然而,我們必須了解的是:猶太教和伊斯蘭教作為宗教,並無多大區別:伊斯蘭教接受猶太經學及其預言為聖書,並相信真主阿拉(Allah)與基督教的耶和華是同一個人。穆斯林甚至相信基督耶穌和聖徒約翰都是先知。因此,猶太人改信伊斯蘭教是一件易事。因為他們實際上沒有什麼損失。實際上,最初接受穆罕默德神諭的是猶太人,他們那時居住在穆罕默德被放逐出麥加後的避難地——梅迪尼城(Medineh)。有些歷史學家堅信,巴勒斯坦阿拉伯人是羅馬時代定居在巴勒斯坦猶太人的真正後裔。

    十九世紀後期,當歐洲最初一批猶太人移民到巴勒斯坦時,受到阿拉伯居民的歡迎。只當猶太復國主義者團體開始購進外出地主的土地,並把在這些土地上勞動的阿拉伯佃農驅逐出去,衝突之火便開始點燃起來了。當猶太復國主義者蓄意要建立獨一無二的猶太國家的意圖越益明顯起來時,可怕的流血戰爭周期便開始了,一直繼續到今天。

    二戰後的中東外交所鑄成的惡果便是臭名昭著的1947年「分隔方案」,這與今天克林頓的方案是非常相似的。但這樣的分隔方案過去行不通,今天也同樣行不通。1948年5月,戰爭形成了,猶太復國主義者在這次戰爭中,按照分隔方案,攫取的土地幾乎是劃歸他們土地的兩倍,他們採取的戰略政策,就是巴爾幹半島衝突中取名為「種族清洗」政策。大規模暴力行為以及隨之而起的大恐怖,把數以千計的阿拉伯人趕到約旦河西岸、加沙地帶和鄰近的阿拉伯國家去。他們的家園和財產都被新成立的以色列國沒收了,並分配給猶太人,這批猶太人儘管大部份是從歐洲來的,但他們得到了「回歸權」。這批猶太民族與巴勒斯坦沒有連繫至少已有2000年了,據歷史學家確立的結論說,猶太民族分散在整個地中海地區的日期,應推算到公元76年羅馬人鎮壓猶太反叛者的若干世紀之前。

以色列猶太人決無權建立獨一無二的國家

    猶太復國主義者拒絕巴勒斯坦人要求遣返他們的難民及其後裔,理由是:這樣做,在以色列領地內的阿拉伯少數,不久後便會變為阿拉伯人多數,無論如何,這會破壞了以色列人作為「猶太國」的性質。他們這樣說並沒有錯。儘管過去幾個世紀來犯下了反猶太民族的罪行,然而獨一無二的猶太國的觀念,是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自然會受到為和平、正義世界而奮鬥的每一個人的反對。

    社會主義者是在這種形勢下支持民族自決權的,這形勢就是:一個民族在另一個具有更大優勢的國家統治下,便沒有獨立發展的機會了。然而,這樣的民族自決權僅是通向未來世界的一塊踏腳石,在未來世界中,固有的民族、種族以及宗教分歧,不再妨害各民族在和平友好環境中共同生活和共同工作。例如,在我們的國家裡,只要我們的社會仍然受到白種人的統治,我們從不期望不同的民族會融為一體,因此,我們支持美籍黑人有自決權的號召,但拒絕徹頭徹尾屬於白種人的種族歧視的自決權。

    儘管過去幾世紀以來,猶太人遭受了很大災難,不錯,這是事實,但他們的受壓迫是在歐洲基督徒統治下發生的,而不是受穆斯林阿拉伯人的壓迫。在猶太復國主義者實行殖民主義之前,巴勒斯坦也有猶太人社區如同各阿拉伯國家裡都有猶太人社區一樣。在20世紀,特別在20世紀後半葉,絕大多數以色列人由他們自己作出選擇定居在巴勒斯坦。

    與以色列的情況真正相似的,不是像庫爾德斯坦或西藏那樣的被壓迫民族,而是同1994年種族隔離政策終止前的南非相類似的。白人南非在社會中要比猶太復國主義者有深得多的根基,正因此,黑人南非力圖創立一個各民族可以共存的新社會。種族隔離這一政策,是想把壓迫者白人的自決與被壓迫者非洲人的自決等同起來,而猶太復國主義者採取同樣方法,號召把獨一無二的國家,只交給最近移民到巴勒斯坦的那些人,他們用武力奪取土地,把數以千計的原有居民趕出他們的家園,並把那些已降為二等公民的人流放出去。可以肯定,凡一切違反正義的和平協議都將以失敗告終。

巴勒斯坦領導人為什麼考慮克林頓方案?

    很可能有人會問:阿拉法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他怎麼可能去考慮或同意如此不公正的解決辦法呢?尤其是這麼大量的年輕或年老的阿拉伯人,其中年輕人佔多數,為了解放自己家園而獻去了他們的生命,阿拉法特怎麼還會去考慮呢?因此,譴責阿拉法特為「背叛者」是顯而易見的事。而且很多人已經這樣去做了。但目前巴勒斯坦領導人對擺在面前的任務處理不當,儘管是事實,但這並不因為阿拉法特及其夥伴們不忠誠於巴勒斯坦解放事業。阿拉法特已經70歲了,他把一生中的40年傾注在為解放他的人民的戰鬥中。他像納爾遜、曼德拉、柯里、亞當斯以及其他民族主義戰士們一樣,贏得了人民愛戴和效忠,這正是因為他全心全意地獻身於他的人民及人民的願望。正因此,他的人民願意原諒他的錯誤及其政治綱領的缺陷性,這一點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阿拉法特並不是簡單地代表他個人,儘管他力圖要領導整個巴勒斯坦民族,他不能逃避經濟現實和階級區分,這種情況已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佔據優勢。此外,他也不能忽視國際力量關係,不論在政治上,或經濟上的國際力量關係,會給阿拉伯人的鬥爭帶來決定性影響,自1967年戰爭以來的33年中,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經濟基礎設施已經形成,特別在1993年奧斯陸協議簽訂以來,為創建一個獨立的巴勒斯坦國的基礎也已加速發展了,這個獨立國有自己的保安部隊,交通和運輸體系。巴解組織的領袖中,吸收一些受過教育的中產階級人物,他們從日益加強的經濟發展中獲得利益。巴勒斯坦商人正在尋求國際投資,以期巴勒斯坦在融合到全球經濟化過程中有獲利的機會。此外,一種象徵性的經濟關係,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為一方,和以以色列為另一方之間已經展開了。以色列人要依賴阿拉伯勞工去幹必要的工作,這是猶太復國主義者所不願幹的,而阿拉伯人則要依賴以色列人才能找到工作,獲得收入。

    然而,戰爭持續下去,不但會破壞物資和服務工作的相互交流,而且還會瓦解從90年代已經奠定的作為一個獨立國的物質基礎的所有進程。阿拉伯的以及國際的工商業家,他們現在有利可圖,而且還預見到未來有更大的機會,這些工商業家,要求阿拉法特要言聽計從了。

    在巴勒斯坦,顯而易見,以阿拉伯勞動人民與小農為一方,以巴勒斯坦與國際工商業家為另一方,其間存在著利益衝突。銀行家和投資家們的願望是要保持和解,才能使金錢源源而來,但這卻不能同要求解放家園、重新獲得財產以及與家人團聚的工農願望求得調和。純樸的民族主義概念不可能走出這條死胡同,而巴解組織或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反對派(如哈瑪斯)也無法提供任何出路。

    雖然這樣的領導尚未出現:他們提出一份巴勒斯坦阿拉伯綱領,把民族解放和社會革命結合起來,但只要能斷然地集中提出民族主義要求,使全體巴勒斯坦難民回歸家園,而且要用行動來證明:在為民族解放作不妥協鬥爭與為了短期利益而拋棄人民的綱領之間的鮮明對照,那麼上述領導組織的出現就更容易得多了。不論是巴解組織發出聲討檄文,也不論是空洞抽象地號召成立革命的馬克思主義政黨,都不能說服人民跟隨新的領導,特別是因為一個新的領導組織必須在鬥爭中產生,在鬥爭中來證明自己。只有等到這個時候,即廣大群眾行動起來了,要求回歸家園權,要求市民權,要求在以色列領地內的阿拉伯人有更好的醫療照顧,學校和住房權的鬥爭必須繼續下去時,那時全世界堅信和平與正義的人們,就會參加到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共同鬥爭中去,要求終止以色列的軍事行為,撤出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猶太定居點。

2001年4月7日是國際抗議以色列佔領日

    國際範圍內的阿拉伯人,伊斯蘭教徒和其他組織已經走到一起,支持反猶太復國主義,並於2001年4月7日組織一次國際性共同示威遊行。方案正在制訂中,要在規定的那一天在紐約舉行上街遊行及集會。巴勒斯坦回歸家園權委員會的國際網址是http:/www.a/awda.org。這個委員會將在美國協調工作,帶領廣大群眾上街,要求巴勒斯坦難民回歸家園權決不能取消。他們的鬥爭是值得勞工運動以及一切為爭取正義、和平世界到來的人們的大力支持的。

    (蕭明節譯自《勞工旗幟》200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