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論)      我的兩次民主體驗

                        劉洪波

 


    眼下美國大選正鬧得太歡,由不得我這個無業游民不注意。炸了咱大使館的美帝國主義終於自個出亂子了,中華兒女自然是要輕吐胸中些許惡氣。高興之餘,自然也想弄明白美國佬們在鬧什麼,老祖宗教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於是忍著幾頓飯不吃,兩宿不睡,買全了近期大報小報,訪遍了國內外各大網站,這才知道一切都是那“虛偽的民主”惹的禍。

    民主是什麼,我至今說不清楚。但投票選舉應是民主最基本的表現吧,我以為。

    第一次參加選舉投票時,我在讀高三。剛滿18歲,踫巧要開人大,選參加人大的代表。正上課間,教室門忽被推開,三人闊步而入。教導主任在前,捧著一個紅紙糊的箱子(後來知道,應叫票箱才對);書記居中,拿著一摞紙片,有黃色有白色;校長端著一臉的嚴肅。三人中不知誰大喝一聲︰“夠18歲的,舉手”我當時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但還是怯怯地舉了手。四下偷窺,另外有幾只手也正顫微微高過頭頂。畢竟都是老實孩子,幾年以後我這麼想。一張黃紙片連著一張白紙片被拋到了我桌上。“快點,畫完繼續上課,圈那個女的!”原來,黃的是選民證,要自己寫上名字;白的是選票,要畫圈。恐懼中,匆忙中,我第一次的民主生活結束了。那個女的,當時沒看清名字,到今天自然依舊不知她是誰。

    後來,我才知道選舉人大代表是憲法規定的年滿18周歲的公民的一項基本的政治權利,是民主的標誌性體現。可惜在我心裡,這次選舉的感受要比初潮還淡上幾百倍。

    上大學了,我的專業是法律。大一時就開了憲法課,同時學選舉法。想起上次的倉促,下定決心,一定要當家作主,投神聖的一票。

    第二次選的是參加區人大的代表。箱子拎到我面前時,教室裡已沒有幾人,我仔細地看了選票,和後壁上的被選舉人簡介。默念到︰我雖然沒有聽說過你,但我感覺你不賴,非常鄭重地畫了圈。陡然間,彷彿神聖的民主爬上了我的雙肩。

    結束了吧,我這樣想。不料卻被總支書記熱情地拉住,“幫個忙!這麼多人沒到,替他們畫個圈兒。”

    “這不行吧,法律上……”我小聲講,有些猶豫。

    “你不是要求向組織靠近嗎?”我的確是交了入黨申請書。畫圈果然是容易的,一百多張票,不到十分種就完成了。

    下一節的憲法課上,平素學識淵博、口若懸河的教授少了往日的風采。講完了基層選舉,他問到︰“請舉手,昨日參加了選舉的!”懶懶地舉起了手的,寥若晨星。

    “我棄權了,但願能成功,而不是被強姦。”他莫名地揮揮手,示意下課。路過宣傳欄時,有新稿貼上,雲本系選舉工作圓滿完成,教工學生全數參加,且無人棄票,民主如此體現,人民就此當家,等等。

    強姦?!我也是強姦者麼?或者我也是被強姦的吧,被強姦了的我被逼著同強姦者一道又強姦了如我一樣幼稚的人們。我自以為會摸到了民主的皮膚,其實不但民主沒觸到,就連看也沒看見,我只是認真地做了一回反民主的幫兇而已。忍不住的面紅耳赤,還想踹自己兩腳。

    從歷史教科書裡,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讀到了“強姦”這一詞,所指的是1945年蔣介石召開國民代表大會修憲時的所作所為。

    中國人是講儒學的,這樣不入眼的話兒自然是不會常有機會看見聽到;但中國人同時又是含蓄的,經歷了任何事都能不動聲色。

    最近報刊上,有人講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所作所為,不外乎大環境之下意料之中概莫能外、今日想來年輕氣盛有點過火,請多海涵,頗有綠林好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意。我是70年代中期出生的,先天對文化大革命沒有多少深切的體會,後天又才疏學淺,對於民主抑或反民主也只有這兩點經歷。原以為沒機會為外人道,但這次的美國總統大選這樣引人注目,又新交了美國朋友,看他遠在上海還眼巴巴地等選票寄來,又屁顛顛地寫票,最後自己花銀子寄回去,眼紅嫉妒氣憤之餘,就想說兩句。

    這樣寫下來,也希望能夠引起人民的注意,並以引為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