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後感)                真理在前進中

     ——《失去強制的烏托邦》一文讀後

                         田友

 


    偶然在《上海文學》1999年第1期上,讀到一篇題為《失去強制的烏托邦》的文章,該文以●和▲分別表示兩位作者金雁和秦暉的意見,全文幾乎都是談托洛茨基、其思想及托派人士的境況的。秦暉的「開場白」說出他們談這些問題的導因:

    「近來鄭超麟先生的去世,以及去世前他的幾部引人注目的著作的發表《鄭超麟回憶錄》、《懷舊集》反海外版的《憶改變寬》等)引起了國對『托派』的強烈興趣。從他的書中人們看到了當年中國『托派』人士的悲劇人生與精神風貌。那麼,托派在今日世界上的境況又如何呢?」

    金雁接著「先講點個人感受。1991年我在波蘭看了華沙電視台播放的多集文獻紀錄片《托洛茨基》,拍得頗具感染力。尤其是片中1940年托洛茨基遇害後世界各地的群眾性哀悼場面,令觀者無不動容。關於托派的文獻我過去看過許多,但這次的視覺效果仍令人震動:真沒想到以極端主義小團體領袖和偏執的激進思想家形象出現的托氏還有如此的感召力,更沒想到在素無托派傳統,而當時又正值劇變後不久,社會情緒的鐘擺趨於最「右」之際的波蘭,會播出這麼一部片子,而且產生了如此效果。

    「另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是托洛茨基思想在當今俄國的影響。……劇變至今布哈林熱早已銷聲匿跡、托洛茨基主義的影響則明顯上升。今年(98年)10月7日反葉利欽大示威中為傳媒關注的口號之一就是:「普里馬科夫當心點,托洛茨基的子孫將把俄國引上另一條道路!」

    托洛茨基主義「在蘇共20大揭露斯大林之後,在1968年西歐學潮、工潮期間、乃至在東歐劇變前後,它的影響曾三度上升。尤其是蘇東劇變後世界範圍內各種左派思想幾乎全面退潮,而托洛茨基主義幾乎是唯一未受影響還有所發展的。」

    「普里馬科夫當心點,托洛茨基的子孫將把俄國引上另一條道路!」這個帶有警告性的口號,使人不由得想起二次大戰前夕,法國駐德大使去見希特勒,希特勒津津樂道在同斯大林簽訂的《蘇德條約》中他得到的好處,並沾沾自喜地瞻望戰爭勝利的前景時,法國大使警告希特勒說:你以為自己是勝利者,但最後的勝利者會是托洛茨基。這真是歷史性的巧合。這是必然?抑或是偶然?當然,在二次大戰中,勝利的是斯大林,而不是托洛茨基。但這不妨礙這裡提到的巧合。

    早在30時代,斯大林已經把蘇聯國內的托洛茨基反對派斬草除根地消滅乾淨了。即使是被驅逐出國的托洛茨基本人及他的親人,也難逃過斯大林派遣的特務的謀害。但,60年後的今天,竟然有「托洛茨基的子孫」要「把俄國引上另一條道路!」,這確實是斯大林那樣的人始料所不及的。當然,這裡所說的「托洛茨基的子孫」指的不過是要奉行托洛茨基思想的新一代俄國工人階級革命家。

    「托洛茨基的子孫」能把今日的俄國引上一條什麼樣的侵略呢?俄國的傳媒沒有明說。這也如同那位法國大使對希特勒沒有明說托洛茨基的勝利是什麼樣的勝利一樣。但毫無疑問,雖然時間不同——相隔60年,人物不同,時代背景不同,而說者和聽者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所謂「托洛茨基的勝利」就是指革命的勝利。所謂「托洛茨基子孫引上的侵略」,就是指革命的侵略。而這裡所說的革命就是指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的革命,亦即工人階級的科學社會社會主義革命。

    儘管人們自以為讀過不少托派文獻,但很難說是的了解了托洛茨基主義的觀點和主張。人們至今還在指責「托洛茨基主義的理論也明確充斥著左得出奇的命題」,托派是是「極左派」,是「極端主義的小團體」等等。儘管這些指責比指控托洛茨基、陳獨秀、托派為「間諜」、「特務」、「殺人犯」、「匪幫」、「漢奸」來,要溫和得多,好聽得多,但這些指責畢竟仍然是斯大林辭典裡的陳詞濫調,沒有絲毫實質性的內容。如若要人們在提出這些指責時要提供事實根據的話,可以肯定說,那祇能在斯大林的著作中找到如下的話,什麼托洛茨基的不斷革命論就是「不要民族」,什麼托洛茨基反對派提出建設水電站,實行工業化的主張就是「要農民不要耕牛,而去買留聲機」等等之類的荒唐話。但,這絕對不是什麼根據,而是斯大林一貫玩弄的歪典、誣陷、偽造、栽贓,不講道理的技倆。

    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代表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兩個人真是冤家死對頭,彼此絕不相容。但這絕不是個人之間有什麼不解的冤仇,也不是什麼個性的衝突;而是代表兩種不同社會集團或社會階級的利益首先反映在思想上理論上的矛盾,即斯大林的「一國社會主義」和托洛茨基的不斷革命論之間的對立和矛盾。這一對矛盾及其鬥爭,從20年代起貫串了整個20世紀的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歷史。

    列寧死後由斯大林扭曲建造的蘇聯這座大廈,它的理論基礎就是一國社會主義論。這座大廈的門口掛著「社會主義」的招牌,到處貼滿了「社會主義」的標誌。斯大林把他的一言一行,他所推行的國內政策和國外政策,都用「社會主義」來包裝。在長長的幾十年中,在蘇聯幾乎絕少人敢懷疑和指出斯大林的所作所為;而托洛茨基和托派卻敢於揭穿斯大林的斯騙性,指責他的「一國社會主義」的錯誤,他所建設的蘇聯並非社會主義天堂,而是實行歷史上少有的野蠻和暴虐的官僚專政。這個國家雖然由於十月革命而脫離資本主義經濟的世界鎖鍊,但它自身卻充滿解不脫的矛盾,特別是蘇維埃官僚集團同勞動人民之間的矛盾。這些矛盾窒息了這個國家。它的前途要嗎是工人階級推倒官僚集團的統治,在真正的無產階級專政,亦即無產階級民主下,走上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的正途;要嗎就會在官僚集團的統治下陷入資本主義復辟的深淵。

    60年在歷史的長河中還祇是一瞬間。但這60年蘇聯和世界的變化卻使人瞠目結舌。斯大林的「社會主義」蘇聯瓦解了。東歐的「社會主義」國家不見了。所謂的「社會主義陣營」早就散了夥,它的成員爭先恐後地要鑽入帝國主義者那個「反蘇反共」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去。這些掛著「社會主義」招牌的國家,無一例外地都在推行私有化、資本主義化的改革。這些改革已經達到這樣的程度,只差還沒有在莊嚴的憲法上寫上:資產階級的「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樣的詞句。

    但是,前蘇聯和東歐國家的命運,過去和現在都不是祇由佔據統治地位的官僚集團來決定的。廣大的工人階級和勞動人民過去反對斯大林官僚集團,今天仍然在反對後斯大林主義的新官僚統治集團。工人階級和勞動人民並不願意回到資本家地主階級統治的時代去。托洛茨基主義影響的發展,正體現了工人階級和勞動人民堅持要走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侵略的信心和決心。

    事實勝於雄辯。幾十年來階級鬥爭的實踐充份證明了托洛茨基反對斯大林的鬥爭體現了工人階級當前的和長遠的利益,托洛茨基的主張是正確的,斯大林的「一國社會主義」的理論被蘇東巨變證明是錯誤的。真理戰勝謬誤。這就是歷史的裁決!

    在蘇聯和東歐各國的假社會主義迅速崩解,斯大林主義徹底破產面前,在托洛茨基主義在群眾反對官僚集團統治的鬥爭中獲得迅速發展的面前,那些有知識有學問的人卻給搞不清楚了。他們分不清斯大林主義和托洛茨基主義的區別,分不清斯大林的假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的區別。當然更不懂得托洛茨基反對斯大林、不斷革命論反對一國社會主義論的鬥爭的重大歷史意義了。人們談論什麼「強制的烏托邦」、「失去強制的烏托邦」,什麼「低調的理論主義」、「高調的理想主義」,什麼「無強制的烏托邦」什麼和「強制的現實主義」等等。用這些「概念」把斯大林的假社會主義視為「烏托邦」,也把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視為「烏托邦」,把斯大林的「一國社會主義論」視為「理想主義」,也把托洛茨基的不斷革命論視為理想主義。

    在他們看來,不管是斯大林,是托洛茨基,乃至於列寧、恩格斯和馬克思,通通都是「烏托邦」,都是「理想主義」。他們之間祇有「強制」和「不強制」、「低調」和「高調」之分。人們並不追問斯大林是怎背叛了十月革命,篡奪了布爾什維克黨和蘇維埃國家權力,殺害了一整代布爾什維克,殺害了成千上萬的工人階級和勞動人民的優秀份子。斯大林的

    不過,該文作者們對「社會主義國家」的統治者的「強制」手段是有所批評的。秦暉指責:「理想過於『高調』會使其難以實現,但『難以實現』不等於造成災難。而強制才是真正的災難之源。……站在某種意識形態的立場上可以力求避免烏托邦而達至意識形態理想的實現,但站在超越意識形態的立場上我們首先要避免強制而消彌那不管以什麼『主義』為口實的災禍。

    金雁則具體說出這種「強制」所造成的「災難」事例:

    「過去社會主義各國都把托派稱為『托洛茨基匪幫』,指其犯了種種可怕罪行。蘇聯說他們是西方間諜、暗殺集團,中國說他們是「漢奸」,領了日本人的錢來破壞抗戰。如今在俄國,斯大林與托洛茨基究誰搞暗殺已不是個問題,而在中國,今天誰還相信陳獨秀、鄭超麟這樣的人是『漢奸』?……斯大林都搞出了『古拉格群島』……」。在中國的『左』上我們聽到過許多『無不同政見者』,被借『信仰』之名以營私的政治流氓冤殺的故事。」

    而對於「不強制」的「第四國際」及所屬各國黨的評價,則認為:「●在意識形態上是比共產國際還『左』的革命黨,但黨務上卻是議會傳統下的社會民主黨色彩,一直堅持『黨內民主』,派系紛出。……以致於一直流為社會邊緣狀態的一小撮理想主義的獨俠。

    ▲中國托派也是這樣,陳獨秀、鄭超麟這樣的人物堪稱信仰純、意志堅,……其中人與人的關係倒十分『君子化』,從未發生斯大林主義組織那種不擇手段的自相殘殺與血腥內鬥,但要說作為,就實在談不上了。

  但另一方面,這也使它們較少背上斯大林主義的歷史包袱,直至今天仍能作為民間力量,在當今民主社會中承擔某種社會批判功能。而像鄭超麟這樣的理想主義者,在當今斯大林主義隊伍中還有幾人?

    事實上,斯大林不僅對托洛茨基及他的同志肆意污衊、迫害,而且「古拉格群島」、監獄、集中營、勞改營囚禁著千千萬萬無辜的人民。這一切都是歷史寫下的血跡斑斑的事實,絕不是什麼「烏托邦」,什麼「理想主義」。工人階級和廣大勞動人民反對資本主義、反對新舊官僚集團的統治,是爭取自身解放的實實際際的鬥爭,馬克思主義是總結這個鬥爭經驗的科學,絕不是什麼「烏托邦」。

    早在30年代末,托洛茨基就曾說過,某些知識界的人對斯大林的厭惡,會轉變成對整個馬克思主義及布爾什維克主義的反對。這真是先見之明。這樣的事例時常都可見到。

    儘管社會的發展多麼曲折和難以預測,但社會要朝著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的方向前進,卻是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了的。資產階級,不管是「民主」的、法西斯的、軍國主義的,都一致地要撲滅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革命的星火。舊的和新的斯大林主義者也費盡心機,動用強大的專政力量,消滅了一代又一代的托洛茨基主義者。但歷史已經證明,這一切終究阻擋不了一代又一代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湧現和成長。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說明真理是不可戰勝的。

    歷史在前進中!真理在前進中!

1999年5月1日

    〔編者按:關於托洛茨基主義是否「烏托邦」等問題,請參見本刊這幾期的有關文章的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