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污腐敗是官僚制度的產物，是中國社會從50年代初的「三反、五反」起無法醫治的錮疾。儘管在這長期間，中共高層作出過許多次反貪污腐敗的決定，但無大效；反而跟隨著唯利是圖的市場經濟的全面恢復，權力與金錢利慾相結合，使貪污腐敗情況更日趨嚴重化、普遍化。這種發展，在中共今年1月中旬召開的一次會議公報和領導人的講話中得到證實。

新的反貪污腐敗的決定

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公報指出：今年是實現十五大確定的反腐敗目標的關鍵一年，要集中力量突破一批大案要案，堅持重點查黨政領導機關、行政執法機關、司法機關、經濟管理部門和縣（處）級以上領導幹部的違紀違法案件，加大對各經濟領域及司法、幹部人事工作中違紀違法案件的查處力度，注意查辦走私騙稅、國企領導人員、國有資產嚴重流失及農村基層幹部的案件；加大監督檢查和責任追究的力量，其重點是：本地區、部門出現重大經濟損失的；發生重大事件和惡性事故的；不正之風嚴重、群眾反映強烈、長期得不到治理的；領導幹部配偶、子女利用該領導幹部的職權和影響獲取非法利益、造成惡劣影響的。

上述的規定表面看來似乎是空泛無物的，實際上卻是針對已經發生在範圍廣泛、涵蓋黨政上下各方面的貪污瀆職，它列出許多「不准」做的事，實際上正是在做著的。

紀檢會書記尉健行在會上除了重複上引公報的內容後，還具體報告了99年的工作概況，從而顯示了上面引述的各種查處和「不准」，絲毫不是「無的放矢」，不只是表示一般的原則。他舉出：99年，各級執紀執法機關揭露和查處了一批職級高、金額大、人數多、作案手段隱蔽、案情錯綜複雜、影響相當惡劣的重大案件。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已查結案件十三萬多件：給予黨紀政紀處分十三萬二千多人，縣（處）級幹部四千多人，地（廳）級幹部三百多人，省（部）級幹部十七人。

上舉的數字顯示，被處分的縣（處）級及以上的幹部合共約佔3%多些，而且越到上級（省、部級）人數越少；其餘近97%都是下級的幹部、黨員。這又一次顯示，同過去一樣，中共幾乎全拍蒼蠅、不願打「老虎」。

新的貪污大案驚人

以下，讓筆者試舉一些已見於中、港報章的部份事例，以便更具體地指明中紀檢委會作出有關決定的背景，和他們所不願特別提起的「官場大醜聞」：

一、中央財政部會同監察部、審計署、中國央行，於99年1季度對中央單位預算外資金管理情況進行檢查結果顯出：「一些」中央單位的有關「管理現狀堪憂，四方面問題頗為嚴重」。據初步統計，共查出違規收取的行政事業性收費和基金7.35億元（人民幣，以下同），應繳未繳中央財政專戶資金124.6億元，應繳未繳財政預算資金63.3億元。檢查出的主要問題有：1.多頭開設賬戶，違反有關規定；2.擅自立項違規審批收費，逃脫中央財政監督，它們發下去的紅頭文件本身就是違法的東西；3.截留和隱瞞應繳財政預算和財政專戶資金；4.濫支挪用預算內外資金。其中「個別部門和單位用於對外投資和放貸」。（1）

二、中國全國審計工作會議透露，99年審計部門對扶貧基金等方面的資金運行情況進行了審查，共查出各類違反財經法規金額達1,250億元。其中，擠佔挪用財政扶貧資金用於彌補行政經費、建房和買車等43億元，轉移挪用水利建設資金和亂集資等違法違紀金額30億元；全國縣級以上2400多個法院和2100多個檢察院97至98年度合共有亂收費罰款、隱瞞轉移收入和擠佔挪用等違法違紀金額57億元，涉嫌貪污和私分挪用公款案件81宗，涉案人員103人；查出62所高校98年度亂收費、違規從事金融業務和挪用專項資金等49億元，涉嫌經濟犯罪案件8起；擠佔挪用三峽移民資金等5億元，發現貪污私分該項資金案件10宗，涉案人員14人。（2）而據1月22日《成報》譯載法新社北京1月21日電，則引述官報說官員侵吞了這項安置三峽移民資金是50億元。

上引電訊報道的違規等金額共只佔總數的一小部份，其餘絕大部份卻沒有透露，顯示內情更耐人尋味。而所透露的有關各方面，其行為的可恥（執法犯法，且連扶貧、三峽移民、水利等有限的專款也「挪用」侵吞），已夠使人憤慨！

三、公安部副部長趙永吉表示：中國的經濟犯罪呈現「發案數量猛增、涉案金額巨大」的趨勢。99年前8個月，公安立案偵查的經濟案件涉案金額達840多億元，比上年同期增加了3倍；案件3萬3千多宗，比上年同期增加23%。98年下半年，查獲走私物品近37億元；98年底，在打擊騙匯犯罪中，使國家避免了100多億美元的外匯流失。（3）

四、中共廣東省紀檢會和省委組織部通報：湛江特大走私受賄案是解放以來〔廣東〕走私數額最大、涉及黨政機關、執法部門人員最多的一起嚴重經濟犯罪案件。96年初至98年9月走私總貨值110億元，偷逃國家稅收62億元，涉案人員331人，其中公職人員259人（包括原中共湛江市委書記陳同慶、副市長楊衢青、原湛江市公安邊防分局局長鄧野、政委陳恩，原湛江市和茂名縣的海關關長等人。）（4）

五、福建省政府新聞辦官員楊文普公開表示，中央紀檢會調查廈門遠華走私案已幾個月，大量的涉案官員被審查。這是50年來最大的走私案，遠華公司10年來利用軍、政、警、海關組成的關係綱進行公開的走私活動，涉及幾十名中共、政法、銀行界高官，包括廈門市副書記劉豐、副市長藍甫、北京市委負責人的前妻。它走私的原油，約佔中國走私原油的7成多。（5）據《亞洲華爾街日報》報道，牽涉此案的官員愈來愈多，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書記賈慶林的妻子（按：有報道是前妻）林幼芳也涉案被扣。初步估計，這個走私集團走私入口了總值達8百億元的石油、汽車等物品。（6）

六、據《中國青年報》報道：地下煙廠已從福建、兩廣擴散到鄂豫湘冀川黔及雲南。它們利用軍隊空置營房開廠，還打著「軍事重地」的牌子掩人耳目。偽裝和利用特種車輛（軍車、郵政車）運輸，走私煙、假煙已擠佔相當大的市場份額，據最保守的估計，國庫至少因此每年損失2百億元。（7）

七、《北京日報》報道：福建省郵電局副局長張毛東（音譯）和福清市海關關長鄭平（音譯），被控走私3億美元的手提電話等逃稅共4千萬美元，福建郵電局現正接受調查。（8）

八、關於公安部門存在的貪污腐化、違法亂紀情況，公安部長賈春旺向人大常委會去年12月下旬的會議作的報告部份地承認：

「近年來，公安隊伍中濫用職權，以權謀私比較嚴重，有些民警甚至為謀取私利，參與或變相參與經營歌舞廳等公共娛樂場所，參與走私、護私和販毒活動。在執法辦案和公安行政管理過程中，尤其是緝私、緝毒、車輛管理、出入境管理、特種行業管理等部門執法不嚴、執法不公甚至執法犯法等問題屢禁不止，一些公安機關超期羈押犯罪嫌疑人，非法插手經濟糾紛，甚至非法扣押、拘禁人質，利用執法權力替人追款討債，審訊時重口供、輕證據，把刑訊逼供作為辦案捷徑，結果致人傷亡。」

九、至於全國工商企業領域的貪污情況，可從「國際透明度」組織的調查報告中看到。這個民間團體致力於全球反貪污腐敗的工作，對全球19個主要貿易出口國（和地區）的企業行賄情形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中國大陸是全球最差的。（9）

以上只是近年來有關中國黨政法軍警各部門、中央及地方、企業等的幹部貪污大案、要案的部份資料。它們連同其他無數的貪污事實（其中包括許多仍然受到有權勢高官庇護而掩蓋著的大案要案），構成了本文開頭引述的公報所宣稱要查處的真實內容，一一證明公報所說的並不是「無的放矢」、憑空議論。

中共高層的對策

作為中共的高層領導人和政府部門的首腦，朱鎔基在國務院第2次廉政工作會議上也說：

〔現在〕「還存在一些比較突出的問題。有些地方和部門領導幹部廉潔從政的各項規定還沒有得到很好落實，奢侈浪費現象比較嚴重；有的行政執法機關和人員有法不依、執法不公的問題仍然存在；群眾反映強烈的有些不正之風問題還沒有得到根本性治理；有些領導幹部弄虛作假，虛報浮誇；有的基層幹部作風粗暴，甚至橫行鄉里。這說明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鬥爭的任務還相當艱巨。」

江澤民，在紀檢會上則提出：「治國必先從嚴治黨」。「黨內存在的一些消極腐敗現象所以屢禁不止，有的情況還相當嚴重，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相當一些地方和單位的黨組織和領導者治黨不嚴，對黨員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疏於教育」、管理、監督。他和朱鎔基、賈春旺都沿用一貫的輕描淡寫公式，照例把實際上眾多的普遍的情況只說是「一些」、「有些」、「有的」；而作為黨、政、軍最高領導人的他，比之地方和單位的黨領導人更應對「治黨不嚴」負有更大的責任，而不應把「治黨不嚴」的責任幾乎全推在「一些地方和單位的黨組織和領導者」身上。

像這樣的不肯如實地承認貪污腐化、違法亂紀的普遍化、嚴重化的事實，不肯指出造成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是由於各級幹部享有政經特權，從而共同維護這個特權官僚制度，不容許人民批評、監督和有權選舉、罷免各級官員，致使官僚幹部高高地騎在人民頭上，擁有特權可以任意胡為。最高領導人這種表示並不能「對症下藥」，從消除根本原因著手。這樣的對策正是中共中央長期以來的反貪污腐敗、反違法亂紀等決議、指示都成了不能落實執行的「官樣文章」、「黨八股」的原因。這次的紀檢會決定和高層領導人講話（包括江澤民要「從四方面管好領導幹部」、「高級高員要管好配偶和子女」、建立用人失察責任追究制度，等等），在整個官僚制度維持不變的現狀下，都將會像過去許多次的整風、反貪運動那樣「走過場」，虎頭蛇尾地結束，逐漸歸於平靜；最多是在「嚴打」命令之時，拿多些下中級幹部開刀「示眾」，警誡其餘的人，使貪污受賄等行為稍為收歛些；但等到風頭火勢過後，又會「故態復萌」。這樣的「惡性循環」，是建國以來屢次出現的「歷史經驗」！

特別是在中國逐步走向資本主義全面復辟的時候，資本主義的金錢利潤掛帥特性，誘使無數人更加利慾薰心，追求個人發財致富，尤其是手握權力的幹部，更容易走上這條路。中共中央雖然看到這種發展情況，不願貪污腐敗日益侵蝕社會的肌體，以致更加激起人民的怨憤、反對，加深它的「三信危機」，惡化下去會「亡黨」（陳雲多年前的警告），因而在多次反貪無大效之餘，不久前又決定連續3年給全國公務員每年加薪3成。但這些增加數字，對於許多有辦法又有意貪污的幹部，難以構成大的吸引力，因而並非根本有效的。

97年9月召開的中共十五大確定反貪污腐敗的目標，號召全黨黨員幹部和全國人民落實執行；但經過1年多之後，據上引公安部副部長趙永吉所說的，99年前8個月的經濟犯罪案件金額反比98年前8個月激增了3倍，案件增加了2成多。這對於中共十五大的決定和號召是一個難堪的回應，也再次表明黨官的決定和通令是無大效的、不能遏止貪污腐敗像癌細胞般擴散的。

2000年2月18日

註釋：

（1）99年6月13日香港《文匯報》刊該報記者北京12日電。

（2）今年1月22日《星島日報》專訊。

（3）99年11月11日《明報》專訊。

（4）99年9月16日《文匯報》。

（5）1月23日《明報》。

（6）1月21日《蘋果日報》。

（7）1月11日《東方日報》。

（8）（9）1月22日《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