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从急切的希望到厄瓜多尔的成功:

南非、巴西、巴拉圭和厄瓜多尔的例子

本杰明·勒蒙纳、埃里克·杜桑

 


 

 

 

 

审计的历史是一个急切的希望和失败的尝试交替变化的故事吗?

 

回到20世纪90年代:当时我们正与南非左派作广泛合作。1994年,后种族隔离时期的过渡真的开始了。国际上和南非内部的反种族隔离运动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把取消种族隔离时期的债务,作为其要求之一,在1989年的巴士底纪念日,这一点正好获得反种族隔离的南非歌手约翰尼·克莱格(Johnny Clegg)的明证。 不过,结果还是令人失望,尽管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在监禁期间呼吁取消种族隔离的债务,但他并未采取实际行动取消债务,而是承认了他所反对的政权所承担的债务。 这在南非的左派,非洲人国民大会,南非共产党和反对种族隔离斗争中脱颖而出的大劳工联合会(COSATU)中引起了极大的失望。 裂缝扩大了,一方拒绝放弃取消种族隔离债务的要求,另一方玩弄起现实政术,放弃原则,理由是“如果我们想吸引外国投资者,我们就不能与债权人冲突”。

 

简而言之,审计的流产历史确实比审计的成功史更长:卢旺达,刚果(金),巴西[1],菲律宾[2],巴拉圭,津巴布韦[3],更不用说我们稍后将讨论的希腊审计。

 

 

你觉得可以解释失败的因素是什么?

 

我们来看看巴西的情况。卢拉·达席尔瓦率领导的工人党(PT),在2003年上台之前,赞成进行债务审计。 事实上,20009月,他支持一场公民投票,对以后的政府施加压力。 在社会运动召集的有600万参与者的全民投票中,超过90%的人要求对债务进行审计,而这是1988年以后的巴西宪法所要求的。超过90%的人也表示,赞成在审计期间暂停偿还债务。就个人而言,自从1990年以来,我和卢拉和工人党(PT)的许多成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20世纪90年代,我去了巴西十几次。 卢拉于1991年受到CADTM的邀请来到比利时。1996年,CADTM邀请约瑟·迪尔塞乌(Jose Dirceu)参加里昂反七国集团首脑会议; 他是当时工人党(PT)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一个前游击队员,从2003年开始,他的情形非常糟糕。他们在2002年年底赢得选举,一上台,工人党(PT)和总统卢拉就阻止了进行审计的任何可能性,并重新与货币基金组织达成协议,提前偿还现有贷款。 我最后一次会见卢拉,是20036月在日内瓦,八国集团依云(Evian)峰会期间。 200311日起担任巴西总统的卢拉,邀请我与另外两人会晤,另两人是法国课征金融交易税以协助公民组织(ATTAC。法文:Association pour la taxation des transactions pour l'aide aux citoyens)主任和意大利社会论坛(Italian Social Forum)的代表。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同意在债务问题上持有不同意见,而他现在拒绝质疑这个债务问题,正如他刚刚开始的对退休制度做新自由主义改革一样(这同时,也是法国退休制度的Fillon改革时期)。 隶属于CADTM的巴西组织称为“公民债务审计”; 2000 - 2001年以来,它非常活跃,2009年成功地促成了议会债务审计委员会的设立。 但委员会内的工人党(PT)议员与其它保守的议员联盟,防止对巴西债务的合法性进行质疑。

 

鉴于过去两年巴西经济形势严重恶化,外债和内债问题迟早会重新成为关注焦点。

 

现在来看看巴拉圭的情况,这个国家与巴西,阿根廷和玻利维亚接壤。 200812月,已任职半年的进步总统费尔南多·卢戈邀请我协助设立一个审计巴拉圭债务的委员会。 我去了亚松森,与总统进行了单独会谈,随后参与了巴拉圭政府的会议。[4] 很显然,巴拉圭债务的大部分可以被认为是可恶的,因为这是1970年代初在两个军事独裁政权 ── 巴西军政府以及巴拉圭斯特罗斯纳(Stroessner 将军[5]独裁政权 ── 之间签订的不合情理的合同(事实上总是这样)。该问题条约涉及伊泰普水坝的建设和运营,伊泰普水坝当时是世界上最大的。 我根据巴拉圭专家整理的高质量档,彻底研究了这个问题。 此外,比利时CADTM小组的前成员巴拉圭法学家雨果·鲁伊斯·迪亚斯·巴布布纳(Hugo Ruiz Díaz Balbuena,)已经成为卢戈总统的顾问,这也有助于促进该接触。 [6] 由于卢拉总统政府的压力,公民参与的国际审计举措失败了。 我应该指出,巴西的主要公司是巴拉圭的主要债权人和剥削者。 当费尔南多·卢戈即将签署创建审计委员会的总统令时,他陷入了保护巴西债权人的卢拉及其政府的压力。为了说服巴拉圭政府放弃进行国际审计的想法,并取消对巴西公司的债务要求进行质疑的呼吁,卢拉作出了一些微小让步,将巴西每年为伊泰普大坝电力向巴拉圭支付的数额增加。[7] 然而,尽管有来自巴西的压力,事实上,巴拉圭共和国总检察长在2010年和2011年进行了一次审计[8],当时我应卢戈总统的邀请回到了巴拉圭。 20126月,他被“议会政变”推翻[9],这个政变模式2009年在洪都拉斯发生过,最近则出现在巴西,用于推翻2010年接替卢拉的巴西总统迪尔马·鲁塞夫。[10]

 

右派之所以能够在巴西和巴拉圭使用这种形式的体制政变,部分原因是两国的左派政府无能力强硬地面对债权人,进行结构性改革。 最终,民众对其同国内和国际大资本和解的政策感到失望,广泛地损害了他们初上台时所获得的强烈民众支持。 当右派决定采取行动时,左派的人民太失望,太迷惘以至于无法去捍卫政府领导人。

 

一个案例,是试图用国家力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破坏审计,结果遭到挫败,这就是厄瓜多尔的情况。 是的,这是真正的唯一案例,根据审计结果,政府暂停还款,对债权人取得了重大胜利。 [11]

 

 

反权力与权力的关系:厄瓜多尔的成功

 

或许我们可以花一些时间谈论厄瓜多尔的情况 --- 与反对派的联系如何,谁会成为未来的领导人?

CADTM的一般原则是不与当局合作,而是与反对派运动 --- 基本上是社会运动或扎根于工人阶级的激进政治力量合作。 随着某一国家政治形势的演变,反对派的人民也可能成为政府的一部分。 厄瓜多尔是一个典型的例子。CADTM同那里的接触,要追溯到1999年。在厄瓜多尔,有关取消债务的运动启动于1997 - 1998年,当时,国际禧年运动展开了。 [12] 2000年是基督教世界的一个禧年,一系列与第三世界国家有关系基督教组织---不包括CADTM --- 委身于 2000年必须是债务豁免的一年”的运动主题。厄瓜多尔是一个基督教国家,左派基督徒参与了这个运动。 1999年和2000年,我被‘取消债务’基督教运动,特别是经济和社会权利中心(CDES),邀请到厄瓜多尔,这个中心不属于基督教。在经济和社会权利中心(CDES)的倡议下,与挪威的基督教组织保持密切联系,我们支持一项具体的运动,谴责挪威向厄瓜多尔和其它四个发展中国家(狮子山、秘鲁、牙买加和埃及)索取债务。 挪威在八十年代开始就举债给这些国家,把他们的渔船卖给这些国家,从而拯救了挪威船厂。 这一运动的雄辩,导致挪威政府取消了它在2006年要求偿还的债务。这是审计非法债务运动的具体胜利。 [13]

 

现任国家总统拉斐尔·科雷亚来自小资产阶级,基督教运动和童子军运动,也受到解放神学的影响。 2007年,当科雷亚上任时,他任命了反债运动领导人里卡多·帕蒂诺(Ricardo Patiño)为财政部长[14],他与我一起工作多年。 20074月,我受里卡多·帕蒂诺的邀请,参加了债务运动会议,参与建立审计委员会的总统令的制定,该总统令由拉法尔·寇里亚于7月份发布。在4月下旬至20075月初,我还建议厄瓜多尔总统及其财政部长,建立一个南方银行,包括阿根廷、巴西、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委内瑞拉、巴拉圭和乌拉圭。 [15] CADTM在向厄瓜多尔当局提供咨询意见的同时,还参加撰写了拉丁美洲社会运动给七个有关国家总统的几封公开信,呼吁他们建立一个真正的南方银行,替代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机构,以便支持人民而不是资本的融合。[16] 最后,从7月份开始,我作为CADTM的代表,非常积极地参加了拉斐尔·科雷亚总统设立的审计委员会,确定1976 - 2006年期间签订的非法债务。 我们的工作报告于20089月提交给政府,并于200811月公布[17],结果是暂停偿还大部分要求厄瓜多尔偿还的债务,主要是美国银行持有的政府债券。 单方面暂停付款行动导致了重大的胜利。 厄瓜多尔要求债权人接受减少有关债务的70%的做法。 这使得2009 - 2010年初就可以大幅增加社会支出。

 

我们不一定要说,我们合作的运动将会上台。 但事实上,与我们一起工作的人,都在某个时间进入了政府。 例如,2007年,我遇到了2010年成为该国中央银行行长的厄瓜多尔经济大臣迪戈·波甲(Diego Borja),他告诉我: “你不记得我了,我在1992年来到比利时参加过CADTM会议。 当时我正在鲁汶天主教大学学习经济,我参加了CADTM讨论会。”当然在希腊也有这个情况。 我们回头再谈。

 

译者:斯勒科·阿布斯托(Snake Arbusto)与威奇·布若特(Vicki Briault

 

 

 

脚注

[1]案例研究:巴西”;  http://www.cadtm.org/Case-Study-Brazil

[2] 2004年,菲律宾议会投票表决,赞成进行债务审计,但尝试失败了。

[3] 2009年,来自左翼的反对穆加贝政权的津巴布韦政府财政部长,帕特里克·邦德(Patrick Bond)联系了CADTM,对债务进行了审计。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阻止了计划的实施。

[4]关于卢戈总统,其政府与埃里克·图桑之间的这次会议的新闻事件,请看200812月在巴拉圭反对派新闻界发表的翻译文章:  http://www.cadtm.org/Paraguay-The-Belgian-who-met-with; http://www.cadtm.org/Paraguay-Un-politologue-belge (法语); http://www.cadtm.org/Paraguay-Le-pays-sera-touche-par (法语). 也见 http://www.cadtm.org/Paraguay-should-speed-up.

[5]1973年伊泰普条约签署之际,巴拉圭在塞斯特纳将军(General Stroessner)的独裁统治下,他从1954年至1989年掌权,而巴西则是在加西亚·穆迪茨(Garrastazú Medici)的独裁统治下(1969-1974年)。

[6] 雨果·路兹·迪阿兹·巴布纳(Hugo Ruiz Díaz Balbuena)和埃里克·图桑(Eric Toussaint),债务审计:一个社会运动应该抓住的工具(L'audit de la detteun instrument dont les mouvements sociaux devraient se saisir200479日出版 http://www.cadtm.org/L-audit-de-la-dette-un-instrument (法语 )。雨果·路兹·迪阿兹·巴布纳(Hugo Ruiz Díaz Balbuena)是法学博士,领导CADTM的法律部门,直到2005年。从2008年开始,到20126月推翻费尔南多·卢戈总统的政变,他是他最亲密的顾问之一。 参见:雨果·路兹·迪阿兹·巴布纳(Hugo Ruiz Díaz Balbuena)的“La décision souveraine de déclarer la nullité de la dette(宣告债务无效的主权决定)” http://www.cadtm.org/La-decision-souveraine-de-declarer,3658 200898日出版(法文)。

[7]http://www.cadtm.org/The-Itaipu-Treaty-signed-in-1973 另见 20097月巴拉圭与巴西协议的意见: http://www.cadtm.org/Un-accord-historique-sur-Itaipu-ou(法文)

[8] http://www.cadtm.org/La-Cour-des-Comptes-du-Paraguay (法文)和http://www.cadtm.org/La-Cour-des-Comptes-du-Paraguay,7724,(法文)

[9] http://www.cadtm.org/Paraguay-Lugo-denounces-a-coup

[10]见埃里克·图桑(Eric Toussaint),“巴拉圭(20126月)- 洪都拉斯(20096月):另一种政变(Paraguay (juin 2012) - Honduras (juin 2009) : d’un coup d’État à l’autre)”, http://www.cadtm.org/Paraguay-juin-2012-Honduras-juin(法语)。 另见:“美国及其不守规矩的拉丁美洲‘后院’(The U.S. and its unruly Latin American ‘backyard’)”,  http://www.cadtm.org/The-U-S-and-its-unruly-Latin

[11]见盖尔·赫利(Gail Hurley “因为厄瓜多尔政府力求按其条款重新谈判债务,弱小厄瓜多尔成了焦点” 2007524日, http://www.cadtm.org/Tiny-Ecuador-in-the-Spotlight-as以及埃里克·图桑和达米安·米勒(Damien Millet)的“债务:厄瓜多尔的历史转折点”,2007527日, http://www.cadtm.org/Debt-Ecuador-at-a-historic-turning 也见(法文) http://cadtm.org/Video-L-audit-de-la-dette-en; http://cadtm.org/En-2007-2008-l-Equateur-a-ose-dire和埃里克·图桑,雨果·阿里阿斯·帕拉萨斯(Hugo Arias Palacios),阿里斯·恰茨斯特凡奴(Aris Chatzistefanou - “视频:厄瓜多尔债务审计,七分钟的摘要 http://www.cadtm.org/Video-The-Ecuador-debt-audit-a

[12]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ubil...

[13]参见CADTM“CADTM赞赏挪威关于取消恶意债务的倡议,并呼吁所有人同意此举:http://www.cadtm.org/CADTM-applauds-Norway-s-initiative

[14]有关西班牙文的详细传记,请参阅:https://es.wikipedia.org/wiki/Ricar...和英文:https://en.wikipedia.org/wiki/Ricar... 这个传记是可靠的。

[15] 埃里克·图桑(Eric Toussaint),达米安·米勒(Damien Millet),丹尼尔·门讷瓦(Daniel Munevar --- 南方银行。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 世界银行的替代方案 CADTM非常高兴能够利用广泛的公众互联网,2007年在孟买(印度)由Vikas Adhyayan KendraVAK)发布南方银行,见http://www.cadtm.org/Bank-of-the-South-An-Alternative,埃里克·图桑(Eric Toussaint), Banque du Sud et nouvelle crise internationale(南方银行和新国际危机),Liège-ParisCADTM-Syllepse2008(法文),免费下载: http://www.cadtm.org/Banque-du-Sud-et-nouvelle-crise; 另见“南美洲国家签署银行协议条款 http://www.cadtm.org/South-American-countries-sign

[16] 给阿根廷、玻利维亚、巴西、厄瓜多尔,巴拉圭和委内瑞拉总统的首次公开信, http://www.cadtm.org/Open-letter-to-the-Presidents-of2007626日发布,给阿根廷、玻利维亚、巴西、厄瓜多尔、巴拉圭、乌拉圭和委内瑞拉总统的第二封公开信,http://www.cadtm.org/Second-open-letter-to-the,,于2008127日发布。

[17]见厄瓜多尔债务整体审计的最终报告 ──执行摘要,2008年,  http://www.cadtm.org/Final-Report-of-the-Integral 西班牙文见  http://www.cadtm.org/Informe-final-de-la-Audito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