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臨生態緊急危機

丹尼爾·坦努落

20144月,美國兩組不同的南極冰河研究專家 --- 根據觀察,用不同的方法 --- 達到了同樣的結論:由於全球變暖,冰原的一部分已經開始移位,而且這種移位是不可逆的。

雖然科學家都不願意說,他們的預測是100%肯定的,但有一點卻是明確的,即:我們已經越過了無法挽回的那一點,他們在聯合記者招待會上說。 據他們的說法,在未來300-400年內,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海平面上升1.2米。 他們的看法是,這種現象將加速相鄰區域的不穩定情況,隨後又可能導致海平面進一步上升三米多。[1]

 

 

災難正在悄然形成

這種規模的海平面上升,產生社會後果,讓任何人都無法倖免其害。 要曉得,有1000萬埃及人生活在海拔不到一米的地方,同樣狀況的還有1500萬孟加拉人,大約3000萬中國人和印度人,以及約2000萬越南人...更何況還有位於沿海地區的所有主要城市:倫敦,紐約,三藩市...

你當然可以建造一米高的堤壩 --- 只要你有足夠的財政和技術手段這樣做。 但你不能建造十米高的堤壩。 而且,即使可以,也沒有多少人可以接受在它們背後的生活。

但為了全面衡量威脅的情況,我們必須知道,南極冰蓋的移位只是海平面上升的四大原因之一。 其他三個分別是:大量水的熱膨脹,冰川山的融化和格陵蘭冰蓋的移位。 如果積累在陸地上的冰完全融化,它將導致海平面上升90多米。

安德斯·勒烏曼(Anders Levermann)試圖建立的海平面上升全球預測模型,估算了這四個原因。 他的結論是驚人的:相對於十八世紀後期的表面平均溫度,任一攝氏度的增加,將相當於海平面增加1.3米,才能達到平衡[2]。相對於基準期的溫度差,現在是 +0.8℃。 如果勒烏曼是正確的,為達到平衡,海平面1.84米的上升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國際能源機構的首席經濟學家法提·比羅爾(Fatih Birol)並不是布爾什維克或生態社會主義者。 他最近承認,目前的溫室氣體排放趨勢,到世紀末,完全會讓全球溫度增加6℃,也可能上升11℃以上 [3]

假設勒烏曼的調查結果是準確的,那麼,我們製造的環境條件,將會讓海平面上升13.8米以上,才能達到平衡狀態。 在九十億人的一個世界,要如此大規模的對全球氣候變暖作調整,之所以沒有可能,這就是原因之一[4]

在這些預測中,術語平衡狀態是指:在某個時刻,平均表面溫度和存在於地球表面的冰量之間達到了一個新的平衡點。 具體而言,達到地球系統的這個能量平衡,應該需用大約一至兩千年。

一兩千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但重要的一點是,這個過程一旦啟動,就不能停止:對於溫室氣體X的一個大氣濃度難免會出現對應的溫度增長Y,這將不可避免地導致大量的水Z的膨張和數量Z的冰的熔化,轉化為水,導致海平面升高。

終止這條因果鏈的唯一途徑是把地球放在冰箱裡。 存在一種天然的冷凍機:就是冰河期。 但冰河期顯然尚未啟動。 天體物理學家相信,下一個冰河期最早將出現在3萬年後。

到目前為止,我只討論了全球變暖對海平面上升的影響。 它給出了一個生動而可怕的危險畫面 --- 按人類的時間尺度是不可逆轉的 --- 正悄悄地建立在我們頭上。 但是,如所周知,這只是氣候變化的後果之一。 這裡我只簡明的提一提其它幾個,這幾個在短期內比海平面的上漲更具威脅性; 它們中的一些已經很明顯了:

農業生產率的下降。 相比十八世紀,如果全球溫度變暖3攝氏度,估計整體生產率將增加。 但截至目前,在一些熱帶地區,尤其是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生產率正在下降;

極端天氣事件。 如果兩個星期前你來到這裡,你會逢到熱浪, 35℃以上的溫度超過一個星期,在這些地區,這是非同尋常的,但這種情況的出現,正趨於越來越多;

對健康的影響後果:如果好天氣再臨,而你就躺在灌木叢裡,可要謹防蜱蟲。 這些攜帶萊姆病(Lyme disease-carrying)的小蟲比以前多得多,因為冬天也變得較溫和了。 在亞熱帶地區,易於瘧疾發展的區域在擴大,成了一個嚴重影響健康的問題。

 

 

所有生態指標的加速惡化

與此同時,氣候變化只是環境加速惡化的一個表現所在。 我們把這一點說成生態危機。在我看來,這種表達是不恰當的,稍後我會對此加以解釋。 現在,足以認為,生態危機有許多方面。 主要的有:

海洋的酸化 --- 它對許多海洋生物構成了嚴重威脅,因為這些海洋生物的外骨骼由碳酸鈣組成,不能承受過多的酸性;

生物多樣性的下降 --- 我們正在經歷的,是生物學家稱之為生物物種滅絕的第六波,它比前一波的速度更快,後者對應於六十億年前的恐龍消失。

氮和磷迴圈的擾動 --- 這可能會導致一個比較陌生的海洋猝死現象,在地球的歷史上,這似乎已經自然地發生過;

保護我們免受紫外線傷害的平流層臭氧層被破壞 --- 這是唯一獲得了確認的重大環境問題,稍後我會回頭談它;

水資源的惡化和過度開發 --- 目前,因為過度吸掉水分,尤其是農業灌溉,使得25%的河流不再流向海洋;

生物圈的化學毒物 --- 一個世紀以來,化工業已創造了十萬個不存在于自然界的分子,其中一些是特別有毒的化合物 --- 無法被天然製劑分解;

土壤的破壞和耕地的流失。

所有這些現象是相互關聯的,而氣候變化佔據中心地位。例如,海洋的酸化,起因於大氣中二氧化碳濃度的增加,同時也是主要的溫室氣體。 生物多樣性的下降,部分原因也是全球變暖所致:它是如此之快,一些物種因無法遷移而無法存活下來。

特別地,所有這些現象都有一個共同點,即它們的圖示揭示了類似的曲線,指數式曲線 ---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三十年,在所有情況下,它們都有明顯的加速。

大氣中溫室氣體濃度的曲線,按時間度量,是指數式增加的;

按時間度量,正在消失的物種數量曲線,是指數式增長的;

按時間度量,海洋酸度的增加是指數式的;

遭受破壞的土壤數量呈指數式增長;

釋放到海洋的磷酸鹽和硝酸鹽的數量也呈指數式增長。

 

所有這些曲線的共同特性明顯地指向共同的源頭。問題在於:它是什麼?

 

 

肯定的是人口轉移,否定的是轉移方向

對於這個問題,反動和憤世嫉俗的潮流,確實存在於大眾媒體中,其反應指向人性或族群,或兩者兼而有之。正如詹姆斯·拉夫洛克在他關於蓋亞(Gaia)論文中的結論那樣,地球是患了所謂的人類病[5] 這些先生們站在典型的家長式立場,讓女人受到他們的特別關注。

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必須非常堅定。 不用說,地球的人數是環境方程中的一個因素。 否認它是愚蠢的。 而且,我們贊成人口的穩定 --- 一個所謂的人口結構轉型。 但是我們要警惕專制,新自由主義和野蠻的解決方案,例如,人口的迷惑已經在一些人心中萌生了這樣的想法,即在污染權利模式的基礎上,建立可交換的生育權利

人口結構的轉型根本上取決於兩個因素:婦女控制自己生育的權利(特別是在良好條件下的自由墮胎權利)和名副其實的社會保障(特別是養老保險制度,使老年人即使沒有眾子女的幫助也有體面的生活)。

如果我們排除了野蠻的解決方案 --- 我們顯然必須排除它們! --- 人口轉變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能對環境緊急情況做出反應。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警惕:在大多數情況下,那些尋求一個方案,以解決生態危機的人,想要從人口的問題開始,把真正的原因轉移掉。 然而,原因並不是因為有太多的我們:

在世界範圍內,所生產的食品中,有50%從來沒有達到我們的盤子裡或冰箱中;

達到我們的盤子或者冰箱的那部分食物,往往不必要地旅行了數千公里;

這部分包括越來越多的肉,特別是牛肉,而過多的肉類飲食對我們的健康是不利的;

企業把錢財花費在廣告上,刺激我們產生人為的異常消費需求,對這個社會人際關係的貧乏,是可悲的補償;

公司競相制定出巧妙的方式,讓他們賣給我們的貨品失效並快速地損壞,而且讓這些貨品無法修復;

政府在軍備和安全監控設備上花錢和浪費巨大的資源;

經濟和政治決策者,他們完全知道危險,但在過去的半個世紀中,拒絕認真地組織向一個基於完全可再生能源作系統的過渡,而這個系統可以綽綽有餘地滿足人類的所有能源需求。

 

 

資本主義的雙重困境

你會明白,事實上,所有這些現象的原因既不是人口,也不是人性,而是資本主義,因為其生產模式的“本質”,是反自然的。 事實上,環境惡化的指數曲線,只不過顯明了資本主義的基本規律:貪得無厭

沒有增長的資本主義是一種自相矛盾的說法。 原因很簡單:這個制度的基礎是競爭,以盈利為目的,每個生產資料的私人所有者被迫持續地尋求降低成本,特意用機器取代工人,提高勞動生產率。 這個限制是無情的:任何尋求逃避的人,將立即被處以經濟的死刑。

因此,資本主義的本質是唯生產力的。 它產生大量的商品,這意味著徵用和掠奪更多的自然資源,越來越多的剝削勞動力(在直接生產或間接服務方面,以及在勞動力的再生產上),還有,它日益破壞人們對其暴食特性的認識,破壞可以取代其暴食性的其它方案。

按這個瘋狂的資本主義的邏輯,生態危機本身被認為僅是一個強大的新市場機會。 因此,商業媒體強調的是市場機會,可再生能源,污染權市場,(偽)有機農產品市場等。全球性的問題消失了,全球解決方案也消失了,給一個個資本家的利潤胃口吞噬了。

很明顯,這個綠色資本主義的偽解決方案,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不會浪費時間來解釋它。 正如愛因斯坦說的,你不能用導致問題的手段解決問題。 市場機制和生產主義是生態危機的肇因,我們不能用它們解決生態危機。

在這個問題上,要注意這一點:正如我所說的,生態危機中,唯一打破指數破壞動態的一面,是臭氧層的消失。自從蒙特利爾議定書(1987年)以來,導致這一現象的氣體排放量確實顯著地下降了。 然而,恰恰是僅在各國政府(由於一系列非常具體的原因,我不能在這裡詳敘)實行了監管措施而非市場機制的領域裡[6] 才達成了這個結果。

結論昭然若揭:不是大自然,而是資本主義社會,處於危機之中。 我們已經到了這樣的一個階段,這種生產方式的荒謬,嚴重地擾亂人類與其所屬自然之間的關係,以至於大部分人類已面臨著致命的威脅。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喜歡 生態危機這個說法的原因。

所謂危機的說法並不正確。一個危機是一個系統的兩個狀態之間的轉換時刻。 在我看來,我們不能用危機的說法,來形容我剛才講的指數式環境惡化現象的全部,因為在過去兩個世紀,這個現象已經擴大了。

這不是一個我們正在處理的危機,而是資本主義的雙重困境,同時在環境和社會層面(簡單來說:利潤率下降的趨勢,以及資本如何對付它)的困境

令人吃驚的是,在這兩個層面 --- 社會和環境 --- 該制度面對它甚至無法識別自己的限制。 這完全證實了馬克思的分析,他說,資本唯一的限制是資本本身,他得出結論說,這個火神,如果我們不及時排除它的話,會耗盡“一切財富僅有的兩個來源:地球與工人”。

 

 

生態鬥爭,階級鬥爭

這種方法使我們能夠為必須發動的鬥爭,提供一個框架。 這不是一個生態鬥爭 --- 對於那些沒有太多社會問題的人,是某種過分的鬥爭。 這是一個保存這個星球上生存條件的社會鬥爭,特別是對工人階級,婦女,青年,農民,土著居民 --- 總之,對於被剝削和被壓迫者,對於這些受資本主義威脅要被犧牲的群體來說,意義更是如此。

我們必須進行的環境保衛戰,是一場階級鬥爭,一場反資本主義的鬥爭,它涵蓋幾乎所有的其他鬥爭,而且有可以凝聚所有這些鬥爭的潛力。 鬥爭的結果,將決定選擇一個名副其實的人類 --- 愛護自身也愛護其所屬的自然 --- 還是選擇破壞社會環境的野蠻混亂。

這場鬥爭既是詩意的 --- 充滿感性和激情,因為要挽救世界的魅力,使我們成為真正的人類 --- 又是特別理性的。 但是,我們不抱任何幻想:要贏得鬥爭,既不能依靠詩情,也不能依靠理智,至於是否美麗第一與嚴謹第二,則無關緊要。

鑒於最近幾個星期的新聞,我要以一個希臘比喻加以說明這個問題:在希臘財長亞尼斯·瓦魯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和主要環境協會之間有什麼共同點?就是幻想:相信人類的悲劇和諾貝爾獎得主支持的合理論證,可能說服對手,讓其知道他們的政策是荒謬的,即便是從他們自己的資本主義利益角度看,也是這樣的。

這種信念其實是虛幻的。問題原本不是“決策者”這方面的愚蠢或資訊的缺乏,而是物質利益之一。 為了拯救氣候:1)石油,天然氣和煤炭公司應該放棄開採其擁有的化石燃料儲備的五分之四,而這些儲備是其上市的根本; 2)全球能源體系的主要部分 --- 幾乎占全球GDP的五分之一 --- 應在分期償還期滿前就報廢。 在這兩種情況下,這種資本的摧毀會導致巨大的金融危機。

因此,我們可以作另一個希臘式比較:德國財長朔伊布勒(Schäuble)和世界銀行總裁拉加德(Schäuble)與氣候變化懷疑論者什麼共同點?是一個鐵的決心,旨在保護他們的制度,即資產階級制度,他們屬於這個制度,而且兩個多世紀以來,這個制度依靠對化石燃料的開採,建立了其大部分的權力。

各國的朔伊布勒和拉加德們準備以巨大的破壞為代價,維持這個制度,不惜犧牲數億人,甚至要把世界推入混亂裡,而這個混亂,除非用與所謂的文明完全無關的手段,否則是無法控制的。

當損害造成時,朔伊布勒和拉加德們將會為受害者流下鱷魚之淚,奢談自然災害。你看,那些人認為市場規律是自然規律,同物理定律一樣 --- 如果不是更多的話 --- 是無法捉摸的。

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熊彼特說,資本主義通過創造性破壞,從它的週期性危機中興起。 歐尼斯特·曼德爾所稱的晚期資本主義,依靠創造性破壞,無法避開其社會和生態的雙重僵局。

所以,這真的是一場鬥爭的問題,而不是一個學術爭論,希臘的例子是一個縮影,告訴我們,這場鬥爭會多麼的無情。

 

 

解釋,阻擋,“謀取共識”?

 要做什麼?就像人們所說的。...必須做些什麼,使氣候災難最小?

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不厭其煩地到處解釋事態的嚴重性及其原因,特別是在民間組織,工會,婦女組織和青年運動中做解釋工作。一個巨大而長期的教育工作是必要的,我們必須參與其中。 宣講就是行動,播下巨大憤慨的種子,這是不可缺少的行動。

第二件要做的事,就是反對服務於化石行業的所有重大投資專案:新機場,新管道,新的高速公路,新的鑽探,新礦,新的葉岩氣瘋狂,還有新風尚的地緣-工程師,後者夢想提供給地球一個溫度調節器...而他們則控制這個調節器。

納奧米·克萊恩(Naomi Klein)是絕對正確的,她呼籲要到處加強這個她稱之為Blokadia(阻擋)的抗爭運動。 她是正確的,因為這種阻擋確實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基礎設施發展的現有水準,不允許資本持續燃燒大量化石燃料,而後者正在把我們置於這樣的處境,即到2100年,全球變暖6 [7]

有些運動,比如諾特爾達梅-代朗代(Notre-Dame-des-Landes)運動,或克依斯頓XL輸油管(Keystone XL pipeline)運動,或亞蘇尼園區運動(Yasuni park),就像是阻止它的攔路虎。 我們要捍衛這些運動,讓我們協調一致以捍衛他們。

第三個要做的事,是支援所有集體的,社會和民主的替代性倡議,推進共識,就共同商品及“像好父母那樣” 共同管理地球,推出理念。例如,我們不要小看購買有機農產品的地方群組,也不要小看針對糧食主權的其他倡議。 我們顯然不認為用這種宣傳蔓延的方式就可以推翻資本主義。 然而,這些倡議可以幫助開發人們的覺悟意識,特別是當他們組織對話,從而打破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分離 --- 資本擴展造成的 --- 時,或當他們涉及工會運動時,更有意義。

但是,不言而喻,長期教育,阻擋行動,以及提倡使用普通產品,是不夠的。 鬥爭需要一個可以取而代之的社會選項,一個計畫和戰略。 我會很快就闡明這三個方面。

 

 

社會的選項:生態社會主義的現代化

讓我們直話直說:所建議的替代社會只能是一種社會主義的。 所涉及的是抑制生產的交換價值 --- 這個價值服務于少數資本家的利益,並用生產的使用價值代替它 --- 這個才是為了滿足真正的人類需求,是民主決定的。 不存在其他可能的選擇,對於這種生產模式,沒有其它可能的替代者。 然而,這種替代基本上對應于社會主義的定義。

婦女自治運動挑戰我們的組織,使我們充分衡量這個事實,即社會主義不僅涉及廢除雇傭勞動的剝削,還有反對壓迫婦女。 無酬家務勞動服務於勞動力的維持和再生產,是該制度的一極,被父權精心掩蓋著,父權也壓迫同性戀者。 我們的運動要嘗試從我們想要的那種社會主義中,吸取所有的結果。

以同樣的方式,我們需要探討的是,對於我們的社會主義事業,生態危機的嚴重性意味著什麼。 在這裡,一個現代化的改革也是必要的。 我將簡要地提三點:

技術。 列寧說,社會主義就是蘇維埃加電氣化。顯然,如今這個定義是不夠的。 如何生產電力? 從煤,石油,天然氣,核能? 一個名副其實的社會主義要求完全從可再生能源生成電力,並以最高的效率使用電力。 換句話說,生態危機導致我們得出結論:技術不是中立的;

限制。 恩格斯全力主張生產力的無限發展將是可能的,他說,前提是,只要人類一旦擺脫了資本主義的束縛。 我們可以討論恩格斯這句話的確切意義,他給予了知識等非物質方面的生產力以重要意義,但有一點是明確的:社會主義計畫充滿了丹尼爾·本薩義德稱之為 唯生產力糟粕的東西,讓我們剔除它。我們正在為之奮鬥的社會主義,是尊重資源限制的,尊重生態系統和大自然迴圈節奏和運作模式的。是一個應用預防原則,放棄對自然的支配的社會主義。

權力分散。 馬克思說,巴黎公社是“最新發現的解放勞動力的政治形式。”在此革命經驗的基礎上,他放棄了較為中央集權的概念,宣佈他贊成以公社聯盟替代國家,並開始研究前資本主義社會的社區形式。 事實上,要獲得聯合生產者的真正民主,不摧毀國家機器並代之以自我協調的自組織結構的分散聯盟,是沒有可能的。 必要的能源轉型鼓勵我們以更大膽的方式選擇這種觀念,因為可再生能源涉及到權力分散,後者有利於社區管理或控制。 因此,我們可以補充完全馬克思的公式:“公社是最新發現的解放勞動力和保持環境可持續性的政治形式。”(在該術語的真正意義上)。

我想,這三點就足夠以表明,生態社會主義並非某種舊瓶子新標籤那樣的東西:在環境遭受的資本主義破壞和 現實社會主義的災難性經驗的情況下,這是一個解放計畫,它綜合了人類面臨的新挑戰。

 

 

方案:一個必然激進的特性

關於該方案,我會說, 有人認為生態問題,會有轉移我們反對資本主義財政緊縮政策的風險,那些人的認識是嚴重錯誤的。 恰好相反的是:在現實中,環境危機的緊迫性和嚴重性,給出了充分合法理由,要大力推進極為徹底的革命方案,它的基礎,是在工人的控制下,對能源和金融部門,實行不作補償或回購的雙重徵用/社會化。

這兩個行業非常深刻地交織在一起,特別是因為化石部門(勘探,鑽井,採礦,煉油廠,發電廠,電力線等)的巨大投資是長期投資,是信貸融資。 上面談到,必須在能源系統攤銷期滿前撤銷它,讓化石儲量留在地下,有鑑於此,國有化是前提條件,因為要集體運用杠杆和手段,在分散的框架內,以便能夠組織能源過渡,不受盈利需要的影響。 根據這一重點,我們可以組織許多直接的需求,在此我不作詳敘。 我只能說,從應對緊縮和傳揚共同財產理念這一雙重視角看,有兩個似乎非常重要的問題:

第一個是自由使用權:例如,免費使用對應於社會生活必需的水,照明,流動性和熱能(結合超越這些需求之外的快速進展式定價體系)的基本服務;

二是減少市場領域,以有利於民主的公共部門,例如:保障和改造住房的公共公司,公共交通公司等,後者具有民眾參與並有控制權這樣的機制。

 

 

策略:把農民,土著人,工人和女權主義的鬥爭融合起來

我將以策略作結束。 很顯然,人類只能通過革命的手段打破資本主義造成的僵局。 同樣清楚的是,必須進行的反資本主義鬥爭意味著工人階級(也即是說,所有那些直接或間接依賴於資本主義剝削他們的勞動力而生存的人 --- 在生產,服務,或在勞動力的再生產方面剝削他們)的核心作用。

但革命不是兩個明確的軍隊 --- 工人階級和資產階級 --- 界限分明地在戰場上針鋒相對。 每一個革命形勢,是由全社會的危機,各階級,以及各階級部分,社會階層等的思想動機混在一起發酵而產生的。在這個發酵過程中,工人階級必須在實踐中展示其方案,提供問題的答案,並給一切被剝削和被壓迫者以希望,從而爭取主導權。

這裡,明確這一點是特別緊要的,因為生態危機就像核戰爭的威脅:它挑戰並攪動數以百萬計的社會各階層男人和女人,因為他們擔心這個星球的未來,憂慮自己孩子的未來。

巨大的生態動員,像大規模和平示威,往往有跨階級的一面,就是這個緣故。 誠然,工人們(至少,在發達國家,工人階級形成人口的大多數)是多數,但他們不是以具有特殊角色意識的工人身份參加到其中的。

在我看來,在這個背景下,革命者的任務不是停留在道路上散發傳單,呼籲作社會主義的反應。 這些傳單是當然是有用的,但我們的任務,也是構建群眾運動,把它引向反資本主義的解決方案。

本策略討論更為重要的是,工人階級現在是氣候鬥爭的後衛,而農民和土著人民處在反資本主義需求的鬥爭前線 --- 這兩種情況下,婦女都起著關鍵的作用。 我們必須打造的群眾運動,在戰略上要優先考慮把工人階級納入其內,工人階級的作用將是決定性的。 但要做到這一點,我們要明白具體原因,以解釋在一般的生態鬥爭中,尤其是在氣候方面,為何工人運動的參與比較次要。

解釋並不複雜。 今天,當小農戶都在爭取他們的生計,反對農業綜合企業,他們提出的直接要求,同用以拯救氣候的土地綱領大體上相一致。此外,他們知道他們需要獲得普通人民的支援,以面對一個非常強大的想要消滅他們的敵人; 因此,他們更傾向於 工農聯盟而不是小資產階級的方案。經適當修改後,這同樣適用於土著人民,例如,幫助他們捍衛自己基於同森林共生的生活方式。

在這兩方面,婦女都發揮關鍵作用,這並不奇怪。不是因為有一個生態女性本質,而是因為一方面婦女負責世界上80%的糧食生產,而在另一方面,父權制分配給她們的勞動分工,是養育的角色,讓她們直接受到氣候變化,如水資源的日益匱乏,帶來的一些最殘酷影響。

對於工人,事物本身各顯差異。但是,事實上,緊張甚至是明顯的對立 --- 起初 --- 出現在他們這一方面自發提出的捍衛自己生計的需求,同另一方面從生態角度看應該實行的方案之間,這並非巧合。

不言而喻,這對立只是表面的,但它仍然代表一個障礙,特別是在企業對企業的鬥爭中。此外,常常有這樣的情況,工作在污染企業的工人們說,他們意識到自己工作的生態有害性,又需要保住自己的飯碗,夾在兩者之間為難。

要克服這個緊張情況,只能做出反資本主義反應,單靠它,就有可能既對社會需求又對環境制約做出回應。這就是生態社會主義的總體戰略方針。

我不打算制定這些要求的目錄 --- 它們多半需要在具體的鬥爭中得以發現明確,特別是開始於為工作場所健康條件而做的戰鬥 --- 但在我看來,至關重要的一點是:在工人控制下,大幅減少工作時間而不減少工資並補充招聘人員,還有大幅減少工作強度。

這是一個具決定性意義的要求,因為大幅度削減工作時間加上較低的工作強度,是反對失業的鬥爭,同時也是打擊生產主義的最佳方式。為了從生態角度瞭解這種要求的戰略重要性,特別有必要知道,考慮到氣候約束,工業生產和運輸的減少,是向可再生能源過渡的一個先決條件。在工人運動中傳播這些生態社會主義要求,有許多障礙。其中之一,顯然是一個工會官僚階層的存在,這個階層搞的是階級合作,希望通過這種方式--- 又一個幻覺! --- 可以伴隨一個走向社會生態資本主義的公正過渡

致力於建設一個保護一般環境的,特別是保護氣候的群眾運動,使我們能夠從這項運動開始,在行動上,在群眾基礎上譴責資本主義的邏輯。這只會鼓勵工人拿起他們的武器參加戰鬥,扮演他們應有的最終決定性的角色。

革命的策略不是被列寧指責的工人自治主義(workerism)或經濟主義(economism)。沒有結束綠黨(the Green)的問題。所需要的,只是在每一個層面和每一個環境裡,對資本主義的全球僵局作出一個全面反應。這意味著隨著工人運動最好的革命傳統的更新,就像這首維也納工人的生態社會主義的美麗歌曲所表達的那樣,這是一個超越時代的歌曲:

 

我們才是新世界的建設者

 

我們是土地,播種者和種子

 

我們是下個豐收季節的收割者

 

我們是未來,是生活。

 

這是2015728日第四國際的第32屆青年國際會議給的出一個部分成果單(已由筆者作了縮簡),該會議是在比利時舉行的。對所有幫助筆者做出修改和澄清一些觀點的人,筆者致以感謝。

 

 

註腳

[1] http://www.nytimes.com/2014/05/13/s...

[2] http://www.realclimate.org/index.ph...

[3]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

[4] 科琳娜·樂·寇勒(Corinne Le Quere),東英吉利大學廷德爾氣候變化研究所,激進減排量的科學案例。 http://tyndall.ac.uk/communication/...

[5 詹姆斯·拉夫洛克(James Lovelock),地球是一個活的生命,蓋亞假說,Flammarion 出版社,香榭麗舍大街,巴黎,1999年。

[6] http://www.esrl.noaa.gov/csd/assess...

[7]科琳娜·樂·寇勒(Corinne Le Quere),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