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在崛起嗎?一個批判性的觀點 (1)
費洛茲·曼吉(2014 年12月29日)
"非洲崛起"這種流行觀念的基礎是所謂
5%-6%的GDP
增長速度。但這主要歸於初級商品,尤其是採掘業初級商品的價格飛漲。例如,每桶石油的價格,從1999年的20
美元上升到 2008年的145美元。雖然那以後價格便開始下降,但仍然遠高於上世紀
90 年代的水準。
其他礦物和糧食價格已經顯著增加。非洲是最富有的大洲之一: 它有世界上10%的石油儲量,40%的黃金和 80%-90%的鉻及鉑。
自 2000 年以來,天然資源開採和相關的國家開支占非洲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的 30%以上。對GDP增長的主要貢獻,來自少數幾個的石油和天然氣出口國(阿爾及利亞、安哥拉、乍得、剛果、赤道幾內亞、加蓬、利比亞和尼日利亞),它們有非洲大陸最高的GDP,但也是多樣化最低的經濟體。
國際資本從石油、天然氣、礦物、掠奪土地和類似的可能性中,看到了大量的利潤。跨國公司促使非洲各國政府執行的政策,包括國有企業大規模的私有化,低額徵收甚或免征企業利潤稅,向蜂擁而入的製造商品開放市場。
所有這些措施對本地製造業的生存能力有破壞性的影響。根據麥肯錫的報告,"外國直接投資到非洲的年度資金流,從2000年的$90億增至2008年的$620億 — 相對於GDP而言,幾乎同流入中國的一樣多",這一點不足為奇。這項投資的大部分進入了採掘業。
那麼非洲如何受惠於此呢? 根據非洲經委會(UNECA)執行秘書卡洛斯·洛佩斯(Carlos Lopes)的說法,"2010年,頭40名的礦業公司平均淨利潤增長為156%,而各國政府所得僅增長60%,其中大部分為澳大利亞和加拿大所得。"
他指出,相同的礦業公司在2010年的利潤是$1100億,相當於同一年所有非洲最不發達國家的商品出口額。正如我在其他地方指出的,使事情更糟的是,非再生性資源的開採相當於截肢:對所謂的"發展"完全沒有幫助,榨取消耗非洲大陸最富的國家,除了讓極少數人致富而犧牲絕大多數人利益外,很少或沒有讓其人民獲益。
"非洲崛起"觀點的支持者所依賴的GDP增長率,掩蓋了以下事實,即整個非洲大陸製造業的下降,主要由新自由主義政策引起,因為這個政策把各經濟體開放給工業化國家的產品。
正如里克·若登(Rick Rowden)在其2011年貿發會議(UNCTAD)報告中分析指出的,在非洲GDP中的製成品增值指數(MVA) "從2000年的12.8%下降到2008年的10.5%",而同期在亞洲的發展中國家,它從22%上升到35%:"在非洲的出口方面,製造業的重要性也下降,製成品在非洲總出口中的比例,從2000年的43%降到2008年的39%。就製造業增長而言,大部分停滯不前,有23個非洲國家曾在1990年-2010 年期間呈現人均MVA負增長,只有五個國家達到人均MVA增長4%以上"。2014年貿發會議(UNCTAD)關於最不發達國家的報告,再一次證實了製造業下降的趨勢。
所以雖然他們的"非洲崛起"意味著對GDP上升和跨國公司利潤的垂涎三尺,但非洲的現實是,我們有不斷上升的失業率,對自然和非可再生資源不斷加大的截取,土地剝奪愈加劇烈,跨國公司的利潤不斷上升,不斷上升的土地喪失率、不斷加劇的不平等、不斷上漲的食品價格,越來越貧窮的大多數人。
就像最近一份報告所強調的,世界其他地方在吸取非洲的資源。 “每年$1340億流入該大陸,主要形式是貸款、外國投資和援助;同時有1920億美元被取出,主要集中在外國公司的利潤、 企業偷漏稅和適應氣候變化的費用。結果是非洲每年淨損失$580億。”
不斷升高的不滿
但"非洲崛起"思想的另一個方面,讓我們對非洲大陸人民的未來和自治潛力寄以希望,對這個方面需要更加重視: 那就是橫跨整個非洲大陸的人民起義,這是我所經常強調的。
除了在突尼斯和埃及爆發的,導致本·阿里和穆巴拉克分別下臺的革命形勢,在阿爾及利亞、安哥拉、貝寧、博茨瓦納、布吉納法索、喀麥隆、吉布地、加蓬、肯雅、馬達加斯加、馬拉維、馬里、茅利塔尼亞、摩洛哥、莫三比克、納米比亞、索馬里、塞內加爾、南非、蘇丹、斯威士蘭、多哥、烏干達、西撒哈拉,辛巴威也有群眾起義。
最近,我們目睹了在其他一些國家,包括尼日利亞和乍得,爆發的起義。最近,在伯基納法索的起義,導致布萊斯·坎帕奧爾下臺,布萊斯·坎帕奧爾是殺害伯基納法索革命者湯瑪斯·商羯羅的兇手。
引發這些起義的,是俗稱為"新自由主義"之資本主義最新階段帶來的幾十年的剝奪和貧窮。還有,既成的普及教育、健康保險、社會福利、水、電力和廣泛的社會基礎設施,這些獨立成果遭到逆轉,也助長了起義的爆發。
但在新自由主義時期之前,南方就已經取得了經常被媒體、學術界和"發展"業界等遺忘的重大成就。根據蘇蘭德拉·派特爾撰寫的聯合國經濟發展世界學院(UN/WIDER)一份報告,從1950年-1990年的40多年來,南方國家,其人口比發達國家高出十倍,每年平均增長率持續超過5%。
這期間,出現了很高的工業化水準,製造業所占出口的比例越來越高;儲蓄率和投資率增加;包括醫療、教育在內的社會專案發展空前擴張,識字和平均壽命顯著改善(從35升到60歲以上)、教育規模空前擴張。
然而,整個非洲大陸所經歷的不只是物質剝奪,而且還有不斷增加的政治剝奪。對跨國公司、國際金融機構、銀行和帝國主義國家,我們的政府變得更負責任,而非對他們的選民(或至少對那些受他們政治控制的公民)負責。
我們見到,起義在某種程度上已開始挑戰這些政府的權威,但尚未給現有的權力關係帶來變革。
要改變現有的權力關係,需要我們超越對投票箱的迷信。公民(如果他們幸運)被允許每四至五年投票一次,但資本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秒都在股票交易所投票。資本的"投票"對人們的生活,甚至對食品價格有直接的影響。非洲國家需要重新控制他們的命運和尊嚴。問題是:我們如何能使我們的社會民主化?
為了讓我們生活的各個方面民主化,我們需要怎樣做? 誰決定製造什麼,怎麼生產,做多少,由誰做,為誰做? 誰來決定如何使用盈餘,以及他們是如何做出這些決定的? 這些問題也適用於其他部門:保健、教育、社會福利、電訊、農業、自然資源的利用等等。
非洲正在上升。但不是按照大眾媒體想像的方式。
Amandla第37/38卷 201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