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1月25日革命概述:“爭取尊嚴、民主和社會正義”
阿拉·舒克若拉
在這些口號之下,1月25日革命爆發了。革命,既反映了過去10年愈演愈烈的不滿,也反映了針對不滿情緒的不斷上升的抗議運動。這個運動,採取了社會的而不是民族主義形式,在其主要的里程碑當中,有著名的2006年俄爾麼哈拉紡織工人的工人運動。然而,這個運動之前,有2003年聲援巴勒斯坦人民第二次厄爾尼諾阿克薩起義,以及反對美國軍隊佔領伊拉克的運動的興起。
然而,我們能夠追蹤那些可以被看作是點燃該運動的火花的某些事件。我認為大概有四個重大事件發揮了重要作用。首先是2010年6月7日一個年輕男子被警察殺害,這個28歲名叫哈立德·賽義德的人在亞歷山大的一個網吧被警察毆打至死。他的朋友開闢了一個面書(Facebook)組,名為«我們都是哈立德·賽義德»,很快就聚集了超過30萬的會員。這位年輕男子的被殺事件,就像扔在油田裏的火柴。這些年輕人的大多數過去從來沒有參與過任何一種政治活動,但這次他們有一個大家都認同的問題:哈立德·賽義德,可能會是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
他們組成討論小組,並從為他們的朋友尋求正義的行動,走向抗議緊急狀態法,抗議壓迫,腐敗和失業。總之,他們決定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為尋求真正的變革而行動。
在我看來,第二個事件是諾貝爾獎得主巴拉迪博士回國,挑戰穆巴拉克政府的領導,挑戰使他能夠獨斷專行三十年的憲法條款。我認為這給許多人帶來了希望,特別是許多中產階層的青年人,這些人自從出生以來,除了穆巴拉克,不知道有他人,在一個日益嚴重的疏遠他們的制度中,有一個變化可能會發生。巴拉迪的運動再次在互聯網的面書(Facebook)上激勵了近25萬的支持者。
第三個事件是去年所有當選議員的舞弊醜聞,尤其是國會選舉的舞弊,舞弊的方式極為公然而直接,反映了統治集團對人民的傲慢和蔑視。
然而,最終的推動來自突尼斯革命,那裏的獨裁者本·阿里於1月14日被推翻。青年人說,這是可行的,如果突尼斯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們也應能做到。
在突尼斯的本·阿里倒臺後,立刻有一些博客和來自4月6日改革運動的面書青年,哈立德·賽義德組和巴拉迪組號召示威遊行,要求 “尊嚴,民主和社會正義”。一個年輕女子做了一個鼓舞人心的講話,呼籲所有公民和青年與她站在一道,拋棄恐懼,否則他們就在背叛自己的國家以及他們的兄弟姐妹們。
重要的一點,是要注意面書和博客,它們讓年輕人得以互相聯絡和討論問題,並闡明他們的要求,從而發揮組織這些年輕人的作用。在缺乏能連接人民並發揮領導作用的有力政黨的情況下,這是特別重要的。
但是,要理解更深層次的原因,只有考慮過去三十年甚至70年代中期以來發生在埃及社會中的變化。
在70年代中期薩達特的統治下,埃及經濟突然轉變,從一個國家規劃及資助的經濟轉向一個開放的市場經濟,外資和本地資本無情地攫獲了該國所有資產的控制權。
一個新的薩達特統治寡頭集團逐漸形成,蓬勃發展,並從穆巴拉克手中獲得絕對控制權。
這種新的寡頭統治是由國家權力與商業通婚而產生的,沒有任何類型的透明度,腐敗成為積累財富和國家權力兩者的一個主要內在方法。
腐敗範圍從出售如公司一類的國有資產,到廉價出售房地產給商人,這些商人過幾天又反過來售出這些房地產獲取巨額財富。一夜之間,可獲數十億美元的利潤。此外還有洗錢,各種交易佣金,包括武器交易,以及外國給埃及政府的捐贈。內部安全部門和員警代表的腐敗與國家權力結成網路,把寡頭政治集團同其工作在地方議會和地區社團一級的最低階層連接起來。
然而,重要的是要看到這個埃及寡頭政治集團在更廣泛的全球背景下的發展。因為新自由主義主導的政策,是由美國國際開發署,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以及後來加入的歐洲聯盟所指導和推動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呼籲減輕國家補貼和國家保護關稅,把這作為其“調整財政預算赤字”要求的一部分,而美國國際開發署和世界銀行則推動並指導一個完全開放的市場經濟霸權,減退國家作為商品和服務提供者的作用。
埃及執政的寡頭政治集團採用這些政策,並形成了其自己的方式,給作為一個整體的埃及經濟,也給大多數埃及人民,造成了幾個災難性後果。
埃及的經濟在日益改變,從一個生產半獨立的經濟變成一個依賴服務行業為主的經濟。在此期間,人們的生活惡化了。失業率達到前所未有的水準,“有人聲稱,失業程度可能高達25%”,就業者大多沒有長期合同,因此沒有社會保障,就業條件也惡化,既無國家保障,也缺乏獨立工會,近60%的埃及人住在貧民窟。
同時,員警和內務安全部門對更廣泛人民的壓榨迫害成了家常便飯,從員警暴力到酷刑,都用來獲取快速認罪,即使它們是虛假的也在所不計,以確保控制,而虐待甚至成了一種內在的品格和員警的培訓部分。
尤其在過去五年,所有這些不平憤怒,開始表面化,不同行業人們的每天的抗議活動成為常態。這些抗議活動包括廣泛多樣的人群,他們過去從未參加過任何政治或經濟運動。隨著人們變得更加絕望,對員警的恐懼減低了,抗議活動傳播散佈開來。
因此,當“面書”青年號召遊行示威,要求改變政權時,統治集團及其安全部隊,甚至示威者自己都感到驚訝,不僅是數千人露出水面,而且越來越多的數百萬埃及人,幾乎來自該國的每一個部分都來到了前臺。
現在大家都知道,隨著運動獲得動力,統治者的讓步緩慢,跟不上運動,示威者的要求,包括有政治改革到推翻穆巴拉克,還有更徹底的政治以及社會的改革。隨著有示威者在蘇伊士城死亡,示威活動有了新的飛躍,整個埃及達到了百萬人。員警的暴行和狙擊手槍殺了400餘人,對人民有組織的恐怖行為並沒有阻止人們,反而使他們更堅定。
在穆巴拉克發表辭職聲明之前的最後幾天,幾乎所有行業的工作者都在他們的工作場所罷工,加入運動,一個可以被稱為全國抵抗的狀態成為了現實。軍隊的干預將不會或不可能不伴有血腥的屠殺,而血洗的後果對軍隊本身的影響則無法計算。該政權不得不讓步,穆巴拉克不得不離去。
迄今為止已經取得成功。人民已經贏得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民主實踐的空間。不過,寡頭執政黨,及其內部的安全部和員警已經遭到了強烈衝擊,憲法的一些條款開啟了更多的空間,以打破對總統寶座的壟斷。在這個革命中,可能的最重要的變化出現在許多埃及人本身。示威和靜坐,特別是塔利爾廣場(現在有人稱之為自由廣場,有人稱之為烈士廣場)代表了埃及現代歷史中最迷人的歷史劇之一。除了發生在廣場的高度政治化以外,英雄主義,團結和社區意識的故事,將永遠留在人民的思想和靈魂中。
這是第一次,在宗派主義日益增長的悠久歷史之後,穆斯林和基督徒在 “我們穆斯林和基督徒,都是埃及人 ”“我們是手足”的口號下,共同奮鬥,許多人相互扶持,舉手向媒體和圍觀者做出勝利手勢。男人和女人,戴面紗和不戴面紗者,肩並肩站在一起,相互保護,在同等的土地上,無怨無尤地鬥爭。眾人喊道“我們共同奮鬥,寧死不屈”。他們對穆巴拉克說,“我們不走,而你必須走。”
然而,真正制度化的民主改革尚未發生。舊政權仍在繼續統治,相同的社會經濟政策繼續佔據主導地位。
因此,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階段,真正的民主和進步力量將要採取的戰略,將意味著革命的成功或失敗。
雖然街頭示威有重要作用,並會繼續發揮著重要作用,但它們不能也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必須通過其他戰略和戰術鞏固革命的成果,並擴大它們。
在我看來,組織和聯盟的建設,制定出要求的輕重緩急,是這個階段首要的工作。在這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但如果一個追求真正變革的關鍵群眾力量是成功的話,會取得大得多的成就。
一個新的工作者工會已經成立。青年運動已經能夠形成一個聯盟,而且一個新的左派政黨已成立。許多不同的結盟嘗試在形成,運動的關鍵要求變得越來越清楚了。
組織過程應與所有不同工廠的其他獨立工人工會的建設一起繼續,而社區一級的已建立和正在建立的人民委員會則應當加強。在真正大眾參與的政治決策的發展中,在地方和全國選舉的代表中,以及在對地方機構,對地方議會和警察局以及服務提供者的監督中,他們應該發揮更廣泛的作用。
然而,必要的最重要步驟是召開全國會議,讓所有加入和真正支持1月25日革命的各行各界都與會。應建立一個代表這些要求的代表團,與代表這些要求的軍隊對話。於是,受到人民重要支持的會議有強力的對話基礎,對人民負責,是人民掀起了革命,並願意繼續保護它到底。
最後,用塔利爾廣場的青年所作的一首歌曲作為本文的結束:
“我們的聲音是建設並非破壞....我們的聲音會導致變革。
決不要說沒有希望....因為你的聲音會帶來變化。
不要蒙蔽你的眼睛...起來,喊出最響亮的聲音擊敗你的害怕,因為在我們中間....那些呐喊的人不會死亡。”
阿拉•舒克若拉是在埃及的發展支持中心的一個獨立活動分子。 他是環境發展和健康協會的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