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姆·喬姆斯基對委內瑞拉最近發展的評論
2007年5月18日,卡比爾•喬什-威加彥和馬守•斯闊斯塔-司徒拔報導
喬姆斯基:有一些變化。我不認為它們很顯著。這可能是委內瑞拉歷史上的第一次,即有政府確實在利用其龐大的資源幫助比較貧困的那部分人口,而不是僅僅是作個姿態而已。這主要是在衛生,教育,合作社等方面。至於有多麼大的影響,很難說。但我們肯定瞭解民眾的反應,這畢竟是最重要的問題。重要的不是我們怎麼看它,而是委內瑞拉人對它的看法。這是人所共知的。在拉丁美洲有不錯的民調機構,主要的一家是位於智利的‘拉丁美洲民主動態調查'(Latinobarometro)非常可敬的組織。在美國也有類似的,不那麼詳細的民意調查。他們監測整個拉丁美洲對各種關鍵問題的態度。最近的一次是12月在智利的調查,發現---正如早先的民調一樣---在委內瑞拉,自1998年以來,對民主和政府的支持度一直在急劇上升。在對政府以及民主的支持方面,委內瑞拉現在同烏拉圭持平,都處在頂端。在支持政府的經濟政策上,它超過其他拉美國家,以及在相信這些政策幫助窮人也即絕大多數人而不是精英方面,它也遙相領先。而且在其他問題上也有類似的判斷,正如我所說的,它一直在急劇上升...儘管存在障礙,但已出現了某種程度的民眾認為非常有意義的進展,這是最好的估計了。
喬什和斯闊:隨著委內瑞拉聯合社會主義党PSUV成立的宣佈,以及他們在各項服務和公司裏的嘗試性撥款的加快,你是否可以預測這場革命的成熟
呢?
喬姆斯基:這不容易說。存在有衝突的傾向,而委內瑞拉的問題是哪一個會占上風。有民主化的傾向,權力下放,民眾的集會,社區控制自己的預算,工廠合作社等。所有這些都是邁向民主的建設。也有獨裁的傾向:集中,魅力人物等等。置身於這些政策本身中,你不能真正判斷它們將走向哪里。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控制自己的資源當然是完全合理的。
以智利為例,它被認為是民主資本主義的海報男孩,自由市場的擁護者,等等。這是黨的標準路線。在這個說法中或多或少隱瞞的是:智利出口的主要是銅-這是其主要的收入來源,而且世界上最大的銅生產公司,智利國家銅業公司(CODELCO)在智利,它正是國有企業。它是被阿連德收歸國有的,至今仍然是國有化的。也存在一些私營生產者。智利國家銅業公司(CODELCO),作為政府企業,提供給國家的收入大約10倍於把收入送往國外的私人企業。而且資助智利社會計劃,等等。還有許多其他國家也控制自己的資源。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如果委內瑞拉更廣地控制自己的資源,那應當是一個非常積極的發展。在另一方面,它也可能不是。因此,舉例來說,當1970年代沙地阿拉伯石油國有化時,這表示他們-主要是ARAMCO(沙烏地阿拉伯國家石油公司,簡稱沙特阿美)-控制自己的石油獲利,而不是外國公司。在另一方面,它掌握在相當苛刻的暴政手中。是華盛頓在該地區的主要和最有價值的盟友,是一個相當殘酷的暴政和世界上最極端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國家。因此,該說法取決於如何利用資源。
喬什和斯闊:南方共同市場,即南錐體共同市場,是南美洲最大的經濟體。它按照自由市場風格的配置建立,像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似乎並不傾向於現行的新自由主義學說的任何替代。你能評論一下該組織嗎?
喬姆斯基:目前,南方共同市場更多地還只是希望而非現實。它有計劃,也有了一些進展。最新的南方共同市場會議,實際上是去年12月在巴西舉行的,拉美國家領導人在科恰班巴會議上提出了一些計劃。他們在為歐洲聯盟型的聯邦作一些計劃。歷史上拉美國家相互分隔得厲害,這對走向一個帝國強權是非常重要的,這種強權過去曾經主導過該地,最近則是美國。拉丁美洲國家彼此分離,沒有整合,而走向整合是非常重要的,並且他們還只是剛剛在認真地開始。南方共同市場是它的一部分,科恰班巴的會議又邁出了一步,還有其他步驟。一體化是維護主權和獨立的一個強大步驟。當國家彼此分離,他們有點可能成為打擊對象,或者是被武力打擊或者是被經濟箝制。如果他們整合和合作,就極大地免除了外部控制,也即免除過去半個世紀的美國控制, --- 但它回歸的比這個遠得多。
因此這是一個重要步驟,但有障礙。一個障礙是,在拉丁美洲也有內部整合的迫切需要。每一個國家,在少數有錢的以白人為主的歐化精英,和大量的以印第安人、黑人和混血人為主的極度貧困人群之間有一個非常尖銳的鴻溝。這個種族相關性並非完全準確,但它是一種相關性。拉丁美洲有世界上一些最嚴重的不平等現象,而這些問題也開始得到克服。有很長的路要走,但也有走向它們的步驟。在委內瑞拉,在玻利維亞,在一定程度上在巴西,在阿根廷都有這些問題,眼下還沒有涉及多少其他的地方。也許有厄瓜多爾,與新政府有關。但在這些國家裏,無論是內部一體化和外部一體化,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步驟,而且一體化確實是500年前西班牙殖民以來的第一次,所以它有某種重要意義。
喬什和斯闊:讓我們回到對專制主義的一些批評,這些批評針對任期的延長,以及最近的所謂授權法。
喬姆斯基:當然,這些法律在議會裏通過了。議會剛巧幾乎完全是由查韋斯主導的,但那種情況出現的原因是反對派拒絕參加會議。可能是在美國的壓力下。我自己不喜歡這些法律。它們如何產生,取決於民眾的壓力。他們可能是走向專制主義的步驟。他們可以是實施建設性方案的步驟。這不由我們說,這要由委內瑞拉人民來說,而我們很瞭解他們的意見。
喬什和斯闊:委內瑞拉的石油財富有機會把援助擴大到西方的貧困社區,包括紐約和倫敦,允許它購買阿根廷、玻利維亞和厄瓜多爾的債務。你能不能談談委內瑞拉使用其石油財富的情況。
喬姆斯基:讓我們從其對西方的援助開始,那是一個小的反諷。但有一點背景。正是在這裏,我所在的波士頓,它開始了一個專案。所發生的事情是,一組參議員接觸了八大能源公司,並詢問他們是否能夠向美國窮人提供短期援助,度過嚴寒的冬天,因為高油價讓他們無力支付油氣帳單。他們得到了委內瑞拉所有的西鐵古石油公司 (Citgo)的一個回應,而且有一間公司確實在波士頓提供了臨時的低價石油,然後紐約的布朗克斯和其他地方安全渡過了那個嚴冬。這是對西方的援助。因此,它不只是查韋斯提供的援助,而是更多。
至於其餘的,不錯,查韋斯購買了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的阿根廷債務。這是一個幫助阿根廷擺脫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努力,是阿根廷總統要做的事。國際貨幣基金會有點像是美國財政部的分部,在拉丁美洲有巨大的影響。其計劃的執行,除去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外,在拉丁美洲比世界任何其他地區更嚴格,他們是一場災難。比如說玻利維亞。他們遵循IMF的政策25年,結果,人均收入低於開始的時候。阿根廷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海報兒童。這是不可思議的,它做的所有事情都正確,他們要求每個人遵守同樣的政策,對世界銀行和美國財政部同樣的政策。當然,所發生的事情是,它導致了整個經濟災難。阿根廷曾設法從根本上違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規則以便脫離災難,而且他們決心要擺脫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正如基什內爾做的,而委內瑞拉則幫助了他們。巴西曾經按自己的方式做同樣的事情,而現在玻利維亞在委內瑞拉的幫助下正在這樣做。實際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陷於麻煩中,因為它的資金主要來於放債收入,如果因為那些政策過於有害而國家拒絕接受它的借貸,尚不清楚他們將怎麼去做。
也有加勒比石油計劃(Petrocaribe)。一個根據優惠條件並且可以延遲付款,向許多加勒比及其他國家提供石油的計劃。另一項計劃是所謂的‘手術奇跡’。它利用委內瑞拉的資金把古巴醫生 --- 古巴醫生受過高度訓練,同第一世界的系統相比,他們有一個非常先進的醫療制度 --- 送到像牙買加一樣的地方,和該地區的其他國家。它由尋找完全喪失了視力但可以手術治療回復視力的失明者開始, 經過古巴醫生所確定的患者,被帶回古巴,經過他們高級醫療設施的治療,能看能見地返回其國家,留下一個印象。
美國和墨西哥顯然也作過一些努力做類似的亊,但它從來沒有到達過任何地方。事實上,查韋斯計劃的影響可以在布殊最近的旅行上看得很清楚。新聞界談論他關於拉丁美洲的新計劃的轉變,但是如果你留意一下就看到,實際情況是布殊在拾查韋斯的牙慧。這是奇妙的新計劃。拾查韋斯的牙慧,卻沒有實行它,或幾乎沒有實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