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國際大會關於國際政治形勢的意見
弗.奧利維埃
一開始,我們應當注意到:第14次世界代表大會召開以來國際形勢的顯著變化。那次代表大會是在1995年6月召開的,當時形勢的特點是:世界各地區「現存的社會主義」體制的崩潰以及資本主義的全面復辟;不少歐洲國家在政治上、社會上的受挫,以及拉美國家革命運動的失敗。但2003年世界代表大會召開時,形勢全然不同了,其特點是:反全球化運動和一系列國家內社會抵抗運動的不斷增長。這是嶄新的政治和觀念的內涵,有利於社會各部門及社會運動的政治化。拋開歷史性的斯大林主義的包袱不說,1995年,新自由化攻勢與東歐集團國家的土崩瓦解相結合,帶來了社會、政治和觀念的受挫。今天,在政治上和觀念上,形勢發生了以下的變化。
統治階級無能穩定新世界秩序,全球化資本主義正在產生多種新的矛盾:反伊拉克戰爭再次證實了世界形勢的無序性。
I、1 前東歐集團國家裏,新自由化攻勢和新市場開放,並沒有導致資本主義經濟持續增長的新時期。與此同時,還出現了資金積累過剩的危機—因為資本不斷產生利潤。此外,生產的容量過大和公司的倒閉,帶來了生產過剩的危機,這比20年前更加強烈,因此,給利潤率很大打擊。這種情況可以從根本上解釋了美國當前局勢的變化,這種變化是在股票市場在高新技術行業部門受到打擊以前便發生了。經濟增長期受到限制,而美國或歐洲經濟放慢的蕭條期卻拉長了。阿根廷、烏拉圭等國經濟正處於崩潰狀態。資本主義的現階段正在加劇先進資本主義國家和世界其他各地的不平等、災難和貧窮化。
I、2
全球化也就是軍事全球化:最近10年中,美帝國主義策動了一系列戰爭—每次各有其自身特點,但其目的是為了鞏固美國霸權主義。這也表明了美國經濟機制的變化,即石油多國化,以及軍事工業綜合發展已取得了決定性地位,這必將導致軍備競賽的重新發動,軍事預算的爆
炸性增長以及美帝國主義侵略性的方針導向。所有這些
國際 性的目標在於美國要以政治—軍事戰略來統治全世界,包括支配其他的帝國主義列強和全球資源的控制——特別是石油。在此框架內,我們對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之間的衝突,應該是可以理解了。但新的質的因素——特別是1991年的海灣戰爭、巴爾幹戰爭或阿富汗戰爭,則是帝國主義相互之間新矛盾的出現,不論就美國統治階級內部來說是如此,就是歐洲資產階級與美國之間來說,更是如此。如果這些矛盾深化下去,這必將打開國際政治的新組合。
I、3 這些因素的相互結合(經濟危機,安然公司的破產,主要的財政和工業多國組織的整頓,股票市場受挫,以及類似阿根廷等國的崩潰),己經導致新自由主義在政治上和觀念上的危機,而且也給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這樣的體制打上一個問號。這種情況導致帝國主義反攻勢,以便保持新自由化政策的目標,而同時設法尋求與社會運動和工會領導層的一致性。這就是“達沃思(Davos)與阿雷格里港(Porto Alegre)間對話”的支持者的方針(可以說這是第三條道路——旨在克服達沃思與阿雷格里港間的對抗性),或者力圖找到在養老金問題上的一致性——如同今天法國的情況一樣。
II、1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和末期,階級力量對比關係起了變化。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國際矛盾,在相當範圍內引起了社會和政治的反響。這表現在工資勞動界的總動員上:如1995年冬天在法國、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總罷工,以及在一系列拉美國家中的鬥爭和反響(2001年12月在阿根廷、玻利維亞反私有化的總動員、委內瑞拉危機與盧拉的勝利)。反戰運動的強有力總動員,特別是在英、美也表現出這種變化。國際的任務之一,必須設法對這些鬥爭、這些新的社會運動以及這類社會和政治要求自我組織起來的中心地區的能動力進行分析和綜合說明。
II、2 反全球化運動是力量對比關係演化的部分體現。運動的擴展,特別是在年輕人中的激烈化——這是60年代、70年代以來不可同日而語的激烈化——表明了反抗的潛在能量,這是重建和重新發動新工人運動的十分重要的出發點。
II、3 然而,這些變代並沒有改變了最近20年來的主要傾向。新自由化攻勢還在繼續下去:這表現在勞動力的流動性和傷亡人數增加、工人階級不斷地分散、擺脫了管理的約束、私有化、公然有利於富有階級的稅務政策、工資的壓力以及工人階級購買力的下降等等上面。所有這些一再得到證實了的社會性退化,企業破產和成千上萬多餘勞動力,使我們想到了真正的力量對比關係。
II、4 比之社會力量對比關係更重要的是,我們還必須估量一下資本與勞動之間,各國之間,換言之,受世界資本主義體制所支配的所有社會政治關係的一整套關係。我們應當注意到,統治階級在建設歐盟時所要建設的像美國自由貿易區(FTAA—ALCA)那樣的攻勢。我們切不可忘記,整體的工資勞動者正處於守勢。儘管在若干大國裏,例如美國、俄羅斯和中國存在著局部鬥爭,但工會化程度很低,工人階級的政治呼聲微弱,甚至全然聽不到。在其他阿拉伯地區和亞洲國家裏,斯大林主義、民族主義和改良主義相結合的危機,引起伊斯蘭思潮的發展,不管我們對這種特殊思潮作怎麼樣的分析,這是代表著這些國家廣大群眾政治覺悟性的後退。最後,我們當著重提到,在社會總動員與重建反資本主義階級自覺性之間存在著不同的節奏。當今,統治著一系列國家的社會現象,仍然是傳統工人運動的瓦解、非工會化以及傳統的左翼政黨成員數字的下降。整體工人運動,其中包括革命,仍然要為上世紀的受挫,特別是斯大林主義的災害付出巨大代價。要建設新的革命前景,仍然需要時間。
III、1 今天,我們正處於工人運動的整個歷史性時期以及新週期消失的過渡時期——其特點是斯大林主義和社會民主主義社會自由轉化的結束,以及新的社會和政治力量的出現。這個過程正在開始。
III、2 社會民主主義融合在社會自由主義中去的基本理由是下列兩個因素的相結合:其一,是社會民主主義日益與國家以及經濟、財政的資本機制的上層成為一體化;其二,還要與資本主義的新自由轉化相適應。私有化的不斷增加,不受社會關係管理規章的約束,公眾領域的減少,嚴格的工資政策在一國範圍內或者在歐洲框架內削弱了凱恩斯政策的基礎。參加政府的實驗,已大大增加了這些變化。我們可以在一系列國家中,看到一些平民階級從傳統的左派中分離出來。然而,這一質的轉化過程還沒有結束。對每一政黨的現實分析是必要的。一切與工人運動的歷史和現實的相關連接,並沒有一筆抹去。社會主義政黨不可能被右翼政黨所同化。
III、3 在一些國家的現實生活中,原本是群眾性的共產黨佔優勢的,現在,這些政黨的崩潰和迅速瓦解,畢竟是重大的政治事實。蘇聯的解體,已經失去了她過去的一切歷史作用。除了意大利的共產黨改建黨是個例外之外,各共產黨的危機,在蘇聯瓦解後10年多來,尚未產生過處於民主的統一的階級鬥爭前景的思潮和組織。在這些思潮中,有的是採取與社會民主黨結成戰略同盟的路線——如法國共產黨、西班牙共產黨以及德國的PDS(民主社會黨)等;而有的則是依附到斯大林主義或新斯大林主義的洋溢著鄉愁之情的老戀棧中去了,他們是拒絕民主和統一的概念的。我們切不可忘記,前東方集團的官僚層也融合到資產階級中去了。我們的方針是鼓勵對話和聯合行動,旨在把超越了雙重死胡同的新思潮迎接過來,並選擇一條統一的、民主的、反資本主義的道路。
III、4 主宰著國際工人運動的思潮(即社會民主主義和斯大林主義)危機,並沒有表明一切激進的改良主義、新改良主義或民族主義的結束。恰好相反,我們可以在一系列國家中(例如巴西和委內瑞拉),甚至在反全球化運動內部,都可看到激進的新改良主義的出現。成千上萬活動分子,正在反對新自由化攻勢,並且第一次把他們的政治經驗運用在以下局勢中,這種局勢的特徵是,仍然受到上世紀失敗、群眾自我行動受到限制,以及反資本主義傾向所削弱的影響。這也就為激進的新改良主義發展奠定了基礎。這些思潮還沒有在傳統的社會民主主義或斯大林改良主義中紮下根來,而只是將它們體現在重組工人運動的過渡現象中。現在還存在一種戰鬥,即要詳細說明、區分並阻止右翼分子在國家或國家間的體制框架內鞏固下來。
IV、1 在運動中,歷史過渡期的這一新的局勢,為激進的或革命的思潮和組織打開了空間,而且呈現出能維持社會激進轉化的遠景,並能在階級鬥爭的現實運動中成為一體化的方向。換言之,這就不是宗派主義的了。對於革命馬克思主義者來說,這種歷史性過渡,要求有範圍更廣泛的政治和文化的轉變。多年來,我們歷來是斯大林主義的反對派。通常,這表明我們必須以代理人身份加以干預;我們要求其他的組織、黨派組成統一戰線。斯大林主義不再存在了,社會自由的轉化已給革命組織提供新的、直接的責任感。我們必須建立自己的組織,或更廣泛的反資本主義政黨,還要重建工會、協會,換言之,要充分參預各民族和社會運動的重建工作、這決非「培育他們自己的形象」,如同馬克思所說的宗派主義那樣,而是衛護這樣一個綱領,即革命者決不會「把自身利益與工人階級利益割裂開來」。
IV、2 這就要求把過渡綱領的方法應用起來——從迫切的鬥爭要求開始,但要把一系列戰略性和綱領性問題結合起來,這便形成了民主的、社會的反資本主義行動綱領的主要路線。這一戰略性和綱領性爭論的重新爆發,可體現在反全球化運動的討論中,就這層意義來說,戰略性標記就是:儘管我們還不能明確說明,在未來一個時期奪取政權的切實可行步驟,但我們可以根據反全球化運動的經驗和討論,旨在提出一系列問題,即戰略性問題和綱領性問題。
IV、3 這就是一些重新組合或聚集反資本主義勢力的政策方針的指示。當然,這一或那一綱領性問題,並不就是會合起來的條件。我們的目標亦不是在制訂出來的革命程式基礎上來聚集各種力量。但選擇必須是明確的:衛護反資本主義行動方針,獨立於資本主義國家體制,前景是要接受從斯大林主義和社會民主主義中得出的主要教訓。反資本主義國際代表大會的重心也同樣指出我們行動方針的要點,這就是:歐洲反資本主義國際代表大會,已經逐漸地從革命的或反資本主義組織,也就是說從傳統組織以外的思潮中發展起來。當前的起義或激變並不會損害到傳統的組織,我們僅僅要對它們施加影響,如果我們能從外部或強有力的中心大膽堅定地行動起來的話。
IV、4 在現階段,歐洲反資本主義國際代表大會,為我們在行動中交流經驗和可能團結起來的目標提供了空間。這裏有各種思潮,如我們自己的思潮、意大利的PRC(共產黨改建黨),英國的SWP(社會主義工人黨)都表明有可能匯合在一起。在目前的局勢下,可以作為參考因素的是要確立一種共同探討的途徑,這途徑說明了干預反全球化運動和建立廣泛的反戰運動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其中包括總動員、反戰的直接行動、示威游行、象徵性佔領以及罷工等。當然,這些問題僅僅是一個起點,但它們對於總的途徑來說都是非常必要的。
革命者的團結一致,僅僅是在社會主義革命的簡單基礎上,在政治上說來是沒有用處的,但只當目標轉向社會運動的總動員和政治上重新組合的總任務時,才是有意義的。
這就是指導我們行動的一切原則了,但必須在現有經驗基礎上,必須在其他大陸或國際層面上建議反資本主義國際代表大會的基礎上。
(蕭明譯自《國際觀點》2003年5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