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二十年後,伊朗學生要求政治民主化

                        巴勒特

 


    1979年穆斯林共和國建立二十年後,伊朗學生於1999年7月下旬走上街頭,舉行大規模反政府示威遊行。學生的要求,儘管不是明確表達出來,但主要是個人自由、言論和出版自由。目前,伊朗主要城市的街頭已恢復了平靜,但仍然不穩,學生們提出的要求,一個也沒有得到解決。新的抗議浪潮,有可能隨時爆發出來。

    上街遊行和參加集會的人數,以及除學生外還有那些社會階層參與,雖然沒有精確估計,但根據國際電腦網絡顯示,街頭抗議者人流湧動,旗幟飛揚。但抗議者遭到警察和暴徒的血洗,有學生五人當場死亡,千人以上遭拘捕關禁。政府代言人發出以死罪相威脅。如果沒有國內外的反對聲音,政府的威脅很可能成為事實。

        伊朗地位的重要性

    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伊朗仍然是個神秘的國家,彷彿對美國人日常生活和思想歷程無多大影響。事實上,伊朗具有戰略性重要地位。伊朗以產原油著稱。原油在世界貿易中仍佔第一位。伊朗原油藏量僅次於沙特阿拉伯。此外,產油國的原油輸出,都要通過波斯灣和伊朗的霍爾木滋海峽,才能進入印度洋,然後轉運到工業發達國,伊朗正是控制著咽喉要地。裡海的近海油田已經勘探出有新的油藏量,這裡的南部海岸線是在伊朗的領地邊界之內。蘇聯解體和阿塞拜疆共和國的獨立,黑海近海新油田有可能開採。如果要從阿塞拜疆首府巴庫把原油輸出去,其費用最低廉的海運路線必須通過伊朗。因此伊朗的政治形勢及其與工業發達國的關係,是正待開發的石油市場取得成功或失敗的決定性因素。

    伊朗人口6600萬,土地面積是美國的三分之二,勞動力充足,蓄有強大的軍事潛力,在中東和海灣地區,伊朗繼蘇聯解體之後是有舉足輕重之勢,中亞能否保持和平、穩定,或者陷於一片混亂,都與伊朗形勢有密切關係。

         伊朗的歷史背景

    早在19世紀初,伊朗曾是英俄爭奪中東的一個卒子。英、俄利用伊朗王國的軟弱無力、政治腐敗,迫使它在貿易、投資方面作出讓步,伊朗因此更加貧困,而人民的苦難加深。

    俄國的1905年革命,通過阿塞拜疆把進步解放思想帶進了伊朗和土耳其。1906年,伊朗進行了立憲革命,迫使國王撕毀對英俄的讓步協議。在立憲革命中發揮最大作用的是穆斯林神職教士。伊朗穆斯林分兩派,百分之九十以上屬於什葉派,另一派叫做遜尼派。什葉派獨立於國家,從不屈服於世俗統治,這是伊朗的特有歷史背景。

    1924年,陸軍上校雷扎.帕拉米.汗,在英美支持下,發動軍事政變,並奪取了政權,他自封國王,這就是後來所說的巴拉維國王。他切斷了與穆斯林教會的關係,使穆斯林成為他的不可調和的死敵。二次大戰期間,他背離英、美,站在德、日一邊,而英國迫使他讓位於他的兒子穆罕默德雷扎,巴拉維國王流亡南非,終其一生。

    二次大戰後,伊朗發生動亂。蘇聯軍隊佔領了阿塞拜疆和庫爾德斯坦,這時伊朗首相穆罕默德.莫薩迪克執政,實行石油工業國有化,伊朗國王逃離家園,直到1953年,在美國中央情報局支持下才返回伊朗,實行軍事政變,建立國王獨裁制,而首相遭監禁,親蘇的共產黨(群眾黨)被宣佈為非法黨。十年後,國王下令改革,實行所謂「白色革命」,但再過十六年,伊朗成為鎮壓民主自由人士的專制國家。然後,由什葉派教主霍梅尼聯合自由派「民族陣線」推翻巴拉維王朝。不久後,霍梅尼對自由派領袖採取鎮壓政策,或處決或流放,終於變成一個與巴拉維王朝一樣殘忍的獨裁政權。

       兩伊戰後的伊朗經濟

    兩伊戰後,就世界資本主義經濟而言,伊朗仍然是不發達的國家,專靠原油輸出賺取外匯,國內貨幣貶值,除石油外,其他所有工業部門生產力下降,初看,目前的伊朗簡直是巴拉維國王統治時期的一個縮影。

    在巴拉維王朝統治時,曾經有過「現代化」運動,但基礎很薄弱,只能說是虛假的「現代化」運動。汽車工業發展了,卻沒有現代化的公路,城市擴大了,例如首都德黑蘭的規模可與美國的洛杉磯相比,而城市基礎設施、環境保護卻落後遠甚。農民生活並沒有得到改善,他們仍然受半封建貴族的壓迫。兩伊戰爭剛結束時,經濟脫軌,困難重重,廣大農村地區回復到前資本主義時期的那種生活了。

    但現在的伊朗,情況不同,年輕一代人已經進入伊朗各大學,他們除了穆斯林共和國時代的經歷外,記不得任何王朝統治的歷史了。在反伊拉克戰爭時,他們都還是很年輕的兒童,等到青少年時期,他們的國家也不再受霍梅尼這樣強有力的個人統治了。

    後霍梅尼期伊朗的政治變化

    民主概念和自由思想,是由「異教徒的西方」所創造的;儘管穆斯林僧侶大加反對,但伊朗人民歷來需要民主和自由。1997年,伊朗總統大選,出人意料之外,當選的總統是一名教士賽伊德.穆.卡塔米,因為他承諾要使政府自由化,允許有更大的民主權利,這就為伊朗的自由政治和社會生活開放了大門。當超越總統和政府官員權力之外的伊朗法庭,宣佈關閉薩拉日報(意為和平)時,200名學生在德黑蘭大學的阿米拉巴德姆宿舍裡舉行抗議。然後擴大為抗議集會,儘管是非暴力、非對抗性的活動,但防暴警察和狂徒們衝進校園,施放催淚瓦斯,搗毀宿舍,許多學生挨打,有些學生從窗門內被扔出去,約500名學生遭逮捕,政府當局證實有1人死亡。這便激怒了伊朗全國學生,有數千名學生上街抗議,抗議浪潮遍及各大城市、內地各省甚至裡海的南海岸。

     伊朗——正處在十字路口

    伊朗政府和民主派活動份子,正面臨著一個難以作出決定的選擇。自從1979年奪取政權以來的穆斯林政府也正面臨著最大的挑戰。他們作出的選擇將決定他們的命運——是繼續執政,或在不久將來被碾得粉碎。

    伊朗政府所維護的仍然是資本主義民族經濟,然而得不到歐洲、日本、北美資本家的合作。一旦「穆斯林」政府受到威脅時,外國勢力決不會伸出援手來。穆斯林政府想要繼續維持統治權,最終必須得到伊朗人民的支持。如果得不到城市貧民,特別是農村地區以及來自農村的軍隊士兵的支持,這個政府定將像伊朗王朝一樣的土崩瓦解。

    伊朗學生和知識份子也同樣面臨挑戰。他們的活動範圍必須要伸向廣大人民群眾,伸向農村、伸向城市的勞動人民。伊朗廣大人民意識到穆斯林共和國的失敗,但也意識到它的成就。任何政治運動,如果不承認西方勢力對伊朗經濟和社會的滲透的危害性,則定將脫離人民。

    有一個傳統的故事,題為《小黑魚》。小黑魚聽說世上還有遼闊無垠的海洋,它響往自由的大海洋,便克服了千辛萬苦,游向那自由的天地。但一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奄奄一息了。然而就在自由的大海洋裡,小黑魚迎來了無數的魚群,與它們團聚在一起。

    伊朗人民還在走的,就是這小黑魚所走過的路程,擺在他們面前有他們前人碰到過的危險,也不知道前景如何。但正像小黑魚所發現的一樣,自由的獲得只能意味著團結一致。這就是伊朗年輕一代人所應吸取的最大教訓。

    (黃申節譯自《勞工旗幟》99年9-10月號)